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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1部分(第2页)

“辄啖此曹无乃错——大人是觉得我们终究是错了?”林冲退后一步,问。

时穿温和的回答:“也就是你,我才问这话,因为你是个明白人,做事不冲动。若是孙立听了这首诗,大约不会听我吟诵完就恼羞成怒,而徐宁嘛,他可能会觉得这是侮辱,先忍下这口气,时候耿耿于怀。”

林冲瞥了一眼,只见孙立徐宁正追着宋江依依惜别。林冲吸了口气,问:“此诗……所做者何人?”

时穿淡笑着说:“听说宋江再过过江之时作了一首词‘《念奴娇。天南地北》’:天南地北,问乾坤、何处可容狂客?借得山东烟水寨,来买凤城春色。翠袖围香,绛绡笼雪,一笑千金值。神仙体态,薄幸如何消得!

想芦叶滩头,蓼花汀畔,皓月空凝碧。六六雁行连八九,只等金鸡消息。义胆包天,忠肝盖地,四海无人识。离愁万种,醉乡一夜头白。“

这首词是《全宋词》收录的宋江两首词之一。

“我听到宋押司吟词,突然间想到了这首士林间流传的诗……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这首诗怎样?”

在这里,时穿不想解释李若冰三年之后才学了这首诗,他故意含糊了这首诗的写作时间。

这首诗写的并不好,李若冰是名臣不错,威武不能屈的,现代的那些红色小说,基本以他为模板虚构那些“威武不屈”,但可惜李若冰写诗不行,用词生涩冷僻,纯粹在哪里凑字数……不过时穿显然不是让林冲评价诗词写作的水平,而是评价诗词的内容。

“我明白了,大人终究是觉得我们错了,可当时……”

“若说你们对老百姓的抢劫与杀戮,符合最广大老百姓的利益,因而百姓对自己遭抢这件事表示‘喜闻乐见’,在自己遇到抢劫时感到欢欣鼓舞,齐声称赞抢劫自己的人伟光正——你觉得这可能吗?”

不等林冲回答,时穿继续说:“你们走过的地方,栽种的是仇恨。你们自己不事生产,却希望能过上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生活,凭什么?山东百姓会因为你们对他们的抢掠而喜爱你们?”

林冲默然无语。时穿接着说:“朝廷招降你们后,我把你们留在海州,是不希望你们回到那片仇恨的土地,是希望你们在海州这片新天地,重新开始自己新生活。刚才那首诗听了吗?士林当中对招降你们这件事不乏微词。公正的说,他们流窜各方,确实祸害了百姓。那些受害者见到你们如今得了官职,会怎么想?你们因此在士林当中树立了一群强敌,他们时刻盯着你们,等待你们犯错误。

过去的是非咱们不说了,官家如今已经赦免你们,给你们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我希望你们要珍惜这个机会,不要重新犯错——记得宋江辞行的事情吗?我特意把你们从崔庄调开,是不希望给朝廷留下‘这伙人虽然被招降,但还日日聚在一起’的印象。这会让朝廷猜疑的。

我知道你们兄弟情谊深厚,可兄弟情深不一定表现在‘日日相聚’上。是人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当初是你们全体选择了投降的路,今日结果是你们自己的选择。细论起来,朝廷也没亏待你们,既然当初做了那个决定,走出了这一步,就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不要总做些让朝廷猜忌你们的事。

换一个角度想,如果你是朝廷官员,负责招降了这伙人,这伙人拿着朝廷俸禄,却日日报怨朝廷不让他们在一起,你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这伙人忘了拿的谁的薪水、端的谁的碗?既然端上这个碗,吃着碗里饭,却觉得朝廷官员任命应该经过自己同意与许可——对这样的人,你会不会提防?“

稍稍喘口气,时穿一句接一句的说:“宋押司很会做人,很善于结交朋友,我听说他最近依然不该过去性格,仗义疏财的结交朋友——他哪来的钱财?过去他包揽诉讼,组织地痞流氓,薪水之外还有额外收入,所以他有钱支撑仗义疏财的形象。现在,他哪来的钱?

也许是多年做首领,宋押司已经忘了他现在是别人手下一个小吏——他分不清自己的‘边际’,老是沉浸于自己当家做主的意境里,可如今别人收拾他,已经是轻而易举的事情。难道如今他还以为,自己广交朋友,等自己出事时能依旧一呼百应?“

相比孙立、徐宁,林冲是位能够理性思考的人。虽然时穿说的话令他如坐针毡,但冷静一想,林冲却不得不承认时穿说的话有道理——既然投降了,要想过安稳日子,那就不要老做让别人猜忌的事情。

“谨受教!”林冲恭敬地拱手,稍停,又补充说:“谢大人关怀!”

时穿坦然地领受了这一礼:“你私下里跟孙立、徐宁说说,今后两军彼此驻扎的很近,更要避嫌——怎么措辞你自己考虑,如今西路军钱粮都由宋押司经手,我想他干不了多久就会出问题。到时候既然咱们是清白的,就别把自己牵连进去……那童贯可是盯着我们呢。”

时穿没有让林冲去提醒宋江谨慎,是因为拿惯得手不可能轻易停歇,生性如此,一旦有人劝解,他反而怀疑彼此生分了。林冲自然知道宋江仗义疏财的背后,提醒宋江勿贪的念头只是稍稍一闪,立刻想到宋江的脾气——“天南地北,问乾坤、何处可容狂客!”“义胆包天,忠肝盖地,四海无人识!”。宋江是个非常自负的人,是个自视极高的人,从不认为自己玩的小花样能被别人看出,在他眼里别人都是蠢蛋。

罢了吧。虽然兄弟一场,但各人有各人的生活,总不能老指望别人替自己的行为埋单吧。

“大人放心——下官后半生还想安宁度日,当日既然降了,绝不敢再叛孙立、徐宁那里我会找机会劝解……其实孙立自己心里明白,可是一根宋头领处的久了,又忘了……咳咳。”

“宋押司的人格魅力确实无法抵挡,这不怪孙立……还有,我刚才说的话还有一层意思:杀戮只能栽种仇恨。朝廷《赏功令》一下,官军们恐怕要杀红了眼。别人我不管,但海州团练不能千里迢迢播种仇恨,你把队伍约束好……嗯,不能让他们闲着,训练之余让他们帮附近百姓整修房屋,修桥铺路……反正要不停给他们找活儿干。”

时穿说后半截话时,徐宁已经搂着孙立过来,而杨惟忠在时穿谈论诗词时,已经跑到一边去安排自己的部队,等孙立徐宁到了时穿面前,凌飞也咚咚咚跑了过来,张口询问:“师傅,太平镇有足够的房屋吗?咱可有三万人呀?”

时穿看了林冲一眼,林冲会意的点点头,时穿立刻下令:“孙立为先导,领骑兵先行,徐宁,你领着辎重兵赶过去搭帐篷,我军驻军镇外修筑‘硬寨’……杨将军,你我同行。”

杨惟忠响亮地回答一句:“好咧。”

江南三月,正是草长莺飞的时候,旷野中却很少有劳作的农夫,西路军左部三万大军浩浩荡荡急行军宣州太平镇,前来欢迎的只是几位老头与当地里长。

里长当地人,姓孙,三十余岁,显得很精干,方腊大军北侵,他因为家族在太平镇根深蒂固,所以无法逃走,而当地豪绅与士子,能跑的基本上都跑了。

孙里长说的语言很晦涩难懂,他代表全镇仅剩的老头向时穿献上三牲,而后递上一壶酒,似乎说了一番颂扬话,可是时穿一句听不懂——太平镇据说是晋代王谢孙三族某旁支定居的地方,后来战火纷飞,逐渐有了外姓,但太平镇的语言一直保持晋代风格,这种语言被认为是古汉语中的一种,现代被称为“太平语”。

“昔日王谢庭前燕,飞入平常百姓家……”时穿身边没有一个太平语的翻译,只好不懂装懂的吟诵一句,立刻跳转话题:“本官比较欣赏‘蓝田乡约’,赞成乡人自治,所以太平镇的民事本官不想过问(想过问也听不懂你们说什么),本官是来剿匪了,民事上不插手。”

时穿听不懂对方的话,不代表对方听不懂时穿的话。孙镇长脸上立刻露出喜色,又躬身赞颂几句,时穿反正听不懂,自顾自问:“谢眺楼犹在吗?李太白的《谢朓楼饯别》我还记得,‘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以及‘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什么?你说的我听不懂,赶紧找个会官话的举人秀才来?”

提前抵达的徐宁赶紧上前解释:“大人,那方腊抓住读书人喜欢剥皮熬油,当地的读书人因此恐惧,都逃至宣州城躲避战火,此处只余下几个蒙童稍稍懂点官话……咱不如先进镇子安歇,大人有话进镇再说。”

孙里长也赶紧邀请,时穿稍稍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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