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李氏满脸纠结:"你这孩子,现在给你说了你也不懂,你们就不懂这个,腊月初天气冷,挖河道放水的时候,水太凉,一不注意就着凉了嘛,当时就晕倒了。"
周兴然看周李氏这遮遮掩掩的样子,在结合她说的话,周富甜应该、大概是河道放水的时候恰巧来例假了,结果猛的受凉被刺激到了。
这个话题放在这个年代聊确实让人放不开。
"唉。"周李氏又叹了一声,"人接回家后马上就找了婆子看,结果看不好,又送去了镇上,为了给她治病,你八爷爷家连牛都给卖了,没治好。腊月中旬就走了,都没能留下过个年。"
周安房家里的孩子起名都爱起周富鱼、周富羊、周兴牛、周兴鸡这类名字,从名字上就可以看出他对家畜的追求与热爱。
可能他真的很会起名,自打那之后,家里鸡鸭成群,羊买了,牛也买了,日子过的算是村里很不错的。
村里有牛的可没有几家。
"富甜治病的时候他们老两口就天天哭,最后富甜没救回来,直接晕倒了,吓得你几个伯伯一大跳。回家又哭,把眼睛都快哭瞎了,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大过年的,老两口还得白发人送黑发人。"
"回头敬(祭)天、上坟的时候,我领着你去给你小姑姑多留点钱,多放点吃的,她还是个小孩子呢,顽皮些,就好这一口。"
这里没成亲的人都被认为是小孩,如若夭折,上坟时会格外关照一些。
"本来村里很多人就对林卫军说的什么牛羊交公一起养这件事不满意,你八爷爷也是其中之一,他们一伙人和林卫军对着闹才导致这件事一直没办成。正关头,富甜被派出去挖河道,结果死了。你八爷爷怕是心里把林卫军恨死了,你瞅着,不会有林卫军好过的。"
周李氏说的没错,这几天村里安静的过分,周安房和林卫军两边都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
直到除夕这一天,因为周富甜的事情,今天的年味格外淡。
众人一边聊天一边守夜,静待零点到来。
等山下传来鞭炮声时,周富章和周兴然也出门开始点鞭炮,在噼里啪啦的火光中冲出一个人,周兴然都没有看清楚脸,就听见那人喊:"九伯!快下去看看,八爷爷家和林卫军家打起来了!"
周富章:"啥?!走!兴然,你跟我一起下去看看。"
周兴然闻言点点头,叫过一旁的周兴元,将还在燃烧的鞭炮的塞到他手里:"兴元,我跟爹下去看看,你就在家好好待着就行。听娘的话,放完鞭炮别忘了敬天。"
拍了拍周兴元的肩膀:"照顾好家里。"
说完,就追周富章去了。
等到了山下一看,发现就是一整个大乱斗,现场还充斥一股难以言表的味道,不止是周安房家和林卫军家在打架,很多无关的周家人和林家人也都参与其中。
这场大乱斗持续到大半夜,双方伤势都很惨重。
乱斗停止后,周富章和周兴然又随着众人把周安房一家人送回了家,陪他们一家人坐了坐,说了些干巴巴的安慰,天蒙蒙亮了才回到家。
回到家时,除了最小的周兴家在睡觉,其他人都在堂屋坐着呢。
"快过来,我就知道你们俩得受伤。"周王氏冲他们俩招手,她除了拿这个药水回了趟家,一晚上都在老宅里等着呢。
周王氏将这个不知名的药水轻轻的涂在周富章、周兴然的伤口上,她到是没有说什么,也没有指责。
两个人伤的都不重,毕竟等两个人下去加入战局时,已经挤不进核心圈了。
周兴然嘴角青了一块,其他都在肚子、胳膊上,都是些皮外伤。
周富章则是嘴角、眼睛肿了,看着倒比周兴然严重些。
李琴美看着周王氏给两人抹上口,把她下去打听到的消息说给众人听:"听说八房几口人一直在林卫军家门口蹲着呢,等他们开门打算出来敬天的时候,正好泼了他们一身混了鸡血的金汤子(粪水),往大门上也泼了一桶,冲进院子又泼了一桶,双方就这样打起来了。"
周李氏叹息一声:"你说说这年过的,发泄出来也好,不然一直窝在心里怕给老八两口子窝坏了。"
因为周兴然今天下午就要坐火车回学校,所以处理完伤口,一行人就踩着晨露去山上上坟,路过周富甜坟头的时候,众人多停留了一会。
周富章烧了厚厚一沓黄纸:"多给你一些钱,在那边吃好、喝好、玩好,过的舒坦点。"
周兴然等众人离去时,又悄悄的在周富甜坟口放了两块绿豆糕,真切祝愿这个芳年早逝的小姑姑能有个幸福的下一世。
回到家后,周兴然拎着行李就要出发了,众人都依依不舍,今天才大年初一,昨晚刚吃了年夜饭,今天就要分开。
周兴然拒绝了周富章的陪行:"爹,我都这么大了,自己能行,今天还在过年,你就留在家里吧。"
众人把他送到村口,周兴然给泪眼汪汪的周兴文擦了擦泪,又夸赞了一下越发成熟的周兴元。
"家里有急事就给我写信,记住地址了吗?"周兴然问周兴元。
周兴元用力点头。
周兴然最后向他们挥挥手,踏上去文曲市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