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与他打招呼了,牧序自然是一一回应。
但若是没打招呼,只是与他说上几句,没认出他的,牧序也是不在乎这些,有问必答。
晃晃悠悠之下,这位今日心情大好的祭酒总算是来到了国子监夫子先生们所居住的地方。
当下小院主屋内,有姚元载,还有赵轼,以及一名中年儒生。
当看到牧序,姚元载与赵轼看着牧序手中酒跟下酒菜,纷纷一笑。
而那中年儒生当即站起身,直勾勾看着已然白发染头的老师,拱手深深作揖,嘴唇颤抖:“学生,见过老师。”
牧序将酒跟下酒菜递给姚元载还有赵轼,然后扶起自己这差不多有七,八年未见的大学生,仔细端详起来。
所谓大学生。
便是牧序收下的第一个真正行过拜师礼的学生。
那年他二十六岁,那年在遇到先帝这张长期饭票前,他在国子监内整天看书,想尽办法琢磨怎么让自己吃了这顿还有下顿,也就是让自己不饿着。
而这时候的牧序,其实已经饿了一天,但身上已经彻底没钱,当时的他脸皮也薄,不敢去找自己老师蹭同窗的饭,所以只能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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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有个徐家的傻小子才五岁,跟着自己父亲来了国子监后,而这个名叫徐醉吟的傻小子呢,瞧见了看书的牧序,手头吃着点心,傻乎乎一直看着牧序。
那把牧序给馋的呀,于是也就把傻小子点心全给吃了。
傻小子倒也没做什么,只是看着牧序问‘你看书这么认真,书都翻烂了,还做了这么多注解,学问很厉害吧!我爹来给我找启蒙老师,你要做吗?我每天都能让伱吃好多东西。’
牧序心动了,但没答应。
几个月后,牧序见到了先帝这张长期饭票,然后他跟先帝借了点儿钱,买了套体面衣裳,又买了点儿平日里牧序看都不敢看一眼的点心,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后,去了京城徐府,表明想要做当时徐家最年幼小少爷徐醉吟的老师。
牧序瞧着自己这个学生,撇撇嘴:“不是在家开了学堂教学?怎么黑成这样了!”
徐醉吟,也就是被书涯楼点评可为当代【诗王】的儒生双手不松,仿佛自己老师不开口,就要一直作揖。
牧序见状笑着摆摆手:“来来来,别这么杵着,今天我可是下了血本招待你。”
徐醉吟这才松开手,看着牧序轻声说道:“老师,您”
才开口,牧序立马骂道:“让你过来就过来,少给我整煽情玩意儿,忘了我最见不得这一套?!”
打开了酒坛的姚元载听到笑骂道:“醉吟过来坐吧,你老师的脾气还不了解。”
徐醉吟愣了一下,看着仿佛从未有过改变的老师,轻轻一笑,然后也跟着入座。
无需牧序与徐醉吟动手。
赵轼与姚元载已经全部收拾妥当,更是摆好了酒壶酒盅。
牧序拿起酒盅闻了闻,感慨了句:“不愧是我买的酒啊,闻着都香啊,啥词儿好呢,沁人心脾是吧。”
姚元载在一边立马挖苦:“能不香吗?两年了,终于喝上你的酒了!”
牧序瞪了眼姚元载,摇摇头,羞与汝争论!
而后,突然想到了什么,看向徐醉吟:“醉吟啊,可知【鹿鸣】篇中有一语。”
牧序没说完,但摆明乐基就是先生考校弟子。
但毕竟都提到了【鹿鸣】一篇,那答案自然是清楚的了,于是连忙恭敬说道:“酒乱其神不可多酌。”
牧序笑着问道:“那你知道当年我为何写下这句,劝诫世人。”
徐醉吟说道:“酒乱性,且令人心思紊乱,故而先生写下这句劝诫世人。”
这话说出来后,徐醉吟笑了一下后说道:“但,我其实一直都知道,先生是因为当年买不起酒,也见不得别人喝,所以写下这句的。”
牧序一饮而尽,然后看着身边姚元载与赵轼:“知道为啥喜欢这小子了吧!而且啥叫得意门生!这就是!”
说罢,看向无奈苦笑的徐醉吟,感慨万千,最懂自己的果然是大弟子啊,不像是荀旷跟另外那几个王八羔子,啥玩意儿!
姚元载白了眼牧序,然后看向徐醉吟无情拆穿道:“醉吟别上当,上次跟荀旷喝酒,他说荀旷那小子是他贴心小棉袄。”
徐醉吟马上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