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凹凸不平的路面上颠簸到了正午,凌菲到了念薇的家,衰旧的几间砖瓦房灰蒙蒙的,泥面的院子,风一吹,纷纷洒洒的扬沙子似的。院子里有棵银杏树,树下鸡鸭三三两两的奔走,念薇的家比凌菲想象的破落多了。
念薇的父亲周根春在院子的一角种菜,看到凌菲坐马车而来,丢下手中的工具,忙跑过来巴结道:“大小姐,你来了,是太太让你来的?”
凌菲道:“周叔,你有事要找太太?”
周根春难为情的道:“自从你婶婶回乡下后,完全变了一个人,成天窝在家里不出门,不出去找活干,靠我那点月钱,我们填饱肚子都成问题。太太之前说要接济我们,你婶婶脸皮薄,不肯去求太太,我就盼着太太能派人来看看我们,瞧瞧我们过的是什么懊糟日子哦。”
凌菲知晓了他的意图,把钱包里的钱都掏给了他,“周叔,拿去花吧,太太是惦记你们的,你们没事就去家里走动走动,怎么说两家还是亲戚。”
周根春喜滋滋的把钱揣进口袋,小鸡啄米般点头,“那是,那是,这是小少爷吧,白白胖胖的,长大了得做大官。”
凌菲想着同他说不清楚,便问道:“周叔,我婶婶呢?”
“屋里躺着呢,早上就没下过地,这死老太婆,懒的不像话。”
得到了钱的周根春,说话口气明显硬气了许多,朝堂屋招招手,“大小姐你进去吧,门没关,我要出趟门,就不陪你了。”
凌菲命赶马车的佣人候在院子里等,独自走进屋,屋里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刺鼻的发了霉的气味,隔山连打了几个喷嚏。熙萍醒了,翻了个身看着他们,半晌,她迷糊着问:“你们是谁啊?”
凌菲望着蓬头垢面的熙萍,睡在破破烂烂的棉被里,唏嘘道:“婶婶,我是凌菲啊。”
“喔,是大小姐啊,你快请坐。”
她指着桌子边道:“那里有凳子。”
凌菲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桌子边上什么都没有,含笑着,“婶婶,我就不坐了。”
“怎么?凳子也没有了?这个挨千刀的,没日没夜的赌钱,把整个家都输干净了,凳子也输没了,哎。要是你不嫌弃,你就坐我这床边上吧。”
熙萍把身子往墙面贴了贴,凌菲坐下去,隔山却被熙萍身上散发的臭味熏的哇哇大哭,凌菲只得站了起来。
熙萍问道:“大小姐,你还带了个孩子过来啊?”
凌菲懵了,伸出五指在熙萍眼前晃了晃,熙萍竟然毫无反应。
她惊讶的问:“婶婶,你的眼睛?”
熙萍叹气道:“年纪大了,眼神也不好使了,有的时候能看见点光亮,有的时候什么都看不见,找村里的郎中抓了几副中药,吃了也不顶用,还浪费钱。”
“那怎不去城里的医院看看?”
“医院多贵啊,反正我这辈子,福也享过,罪也受过,不折腾了,由着它去吧。”
喉咙口一阵发痒,凌菲咳嗽起来,咳的满脸通红。
熙萍道:“大小姐,我这屋子比不得周家,让你委屈了,我现在去烧水。”
凌菲拉她道:“不必了,婶婶,我是着了凉,没事的。”
“你衣服穿少了吧?”熙萍伸手摸了摸凌菲身上的薄呢大衣,笑道:“呵呵,你们年轻人就是爱漂亮,念薇在的时候也是,没等春寒过去,就迫不及待的把冬衣都脱了。这乍暖还寒的时候,是最容易感冒的。”
凌菲点头称是,将她的手挪到隔山的脸上,“婶婶,你再摸摸这孩子。”
“哟,大小姐,这是你的孩子?别让我的手碰脏了小少爷的脸。”
“婶婶”,凌菲顿了顿,说道:“你若能看得见的话,就会发现这孩子和念薇长的真像,杏眼,高鼻梁,眼睛下方也有一颗泪痣。”
熙萍惊的张开嘴,支撑着坐起来,害怕的问道:“大小姐,你这话是何意啊?”
“婶婶,这是念薇的孩子,我给你……”
“念薇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
“是男孩。”
熙萍惊喜的张开双手,“念薇的孩子,快,让我抱抱,念薇她人呢?念薇是不是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