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捋起衣袖,怒气冲冲地追过假山去,呼啦啦一阵风,假山后那人又朝园外跑了。
“你去哪……”阿斗跃过花栏,被石栏绊了一跤,五体投地的扑了下去,摔在地上,昏了。
假山后,沉戟心头一惊,拿不定主意是否来救,这太子爷的装死本事可是一等一的彪悍。
花园中,阿斗额角撞上一块石头,登时鲜血长流,染了一小滩草地,心中暗骂,待会定要把打扫御花园的执事绑起来抽一顿!哪冒出来的一块石头!
又过了一会,沉戟以为阿斗真昏了,吓得手脚冰凉,终于从假山后跑了出来,俯身去摸阿斗颈侧,登时被阿斗牢牢抱住:
“你躲什么!跟我回家去!”
沉戟知道又中计了,连忙转身要跑,却被阿斗抱着一只脚,使劲挣扎不脱,又不好出力去蹬,阿斗一面哇哇大叫,只是死死抱着不松手。
沉戟再次彻底陷入思维短路状态,两手漫无目的地挥舞了一番,拖着阿斗在御花园草地上走来走去,阿斗趴在地上,被拖了一路,心头火起,大骂道:“反了你!”
少顷那叫声把永乐宫内诸人招来了,关凤一声尖叫,险些昏了过去,庞统骇得面无人色,失声道:“小主公怎会在此处!”忙不迭地迎上前来,沉戟这才停下了无头苍蝇般的盲目行走。
他在草地中央站了一会,阿斗满头鲜血,爬了起来,拍拍衣上草屑,凑到低下头的沉戟面前,好奇端详着他。
沉戟双眼通红,侧头避过阿斗的视线。
阿斗蹙眉道:“怎么了?”他拉起沉戟冰凉的大手,朝庞统等人道:“忙你们的,我有点事儿要先办。”
第六天。
阿斗送别了前往洛阳的大部队,又好言与关凤交代了一番,头上绑着一层绷带,转身回府。
自昨日再找到沉戟后,他仿佛便又回归了那个沉默的哑巴侍卫身份,再不说半句话。
不管阿斗怎么摇怎么晃,扮鬼脸学章鱼动手动脚全身一起上,沉戟都不吭声,被闹得烦了,索性起身出花园外,静静坐在凤仪亭中,阿斗只得好说歹说又把他给请回房里。
第七天。
阿斗把一张纸铺在桌上,摆好棋子,义正词严道:“下飞行棋,朕让你先抛三十次!”
沉戟叹了口气,看了阿斗一会,随手取过骰子,连着扔了三十次,没一次六。
接着,沉戟把桌子掀了,对着墙壁坐了一整天。
夜里,银光遍地,风穿清竹,传来沙沙声响,凤仪亭中笛声送进房内,阿斗睡得迷迷糊糊,翻了个身,在这笛声中醒了过来。
吕布这次所吹的,与以往大有不同,曲中古意盎然,恍若展开一幅折戟沉枪,尸山血海的画卷。笛声中若有将军,怀抱着他的爱人,明月千里,银波浩浩,金戈铁马,万骑奔腾,令阿斗心中一颤。
“这啥曲儿……”阿斗喃喃道。他翻了个身,面朝房外,夏秋交集的昆明池畔水汽扑了进来。
他伸手到枕下,摸出一封信,忙蹙眉坐起,对着月光仔细端详。旋即走到房外,坐于门槛上,在满地月光中拆开信,曹真苍劲的笔迹映入眼帘。
公嗣:
大魏外有强敌环伺,内有妖道秽乱朝纲,可谓气数已尽,来日公嗣若身登太宝,脚踏七星,望善待天下子民,安抚将领。
温侯之性冷热不定,为人偏执残忍,依之尚可,不足托付终身。
赵子龙人如静水,风过无痕,沧海浩瀚而蕴百川,世间至刚不能摧其意,至强不得残其身,纳你之过,容你之失,与你曾有昔年长坂相救之缘,当为良人。
何人曾做何事,想必你心如明镜,无须愚兄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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