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排长喝了一口酒,又往嘴里丢了一粒花生,边嚼边说:“老兄,你知不知道牛副连长和他的对象吹了?”
“听说了。”武威也喝了一口酒,埋着头说道。
“知道是为什么吗?”武威摇摇头,抬头看了丁排长一眼,等待下文。
丁排长又喝了一口酒,这才继续说道:“牛连副的对象把他蹬了,听说找了一个大款。”
“怎么啦?”武威不解地问。谈恋爱分手很正常嘛,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呢。
“牛连副的对象你也见过的,长得可漂亮了,一点不比你女朋友差。她要是不那么漂亮,可能就不会与牛连副吹了。”丁排长又喝了一口酒,接着说道:“所以,女朋友漂亮当然好,但也有不好的地方。老兄,你可要长个心眼,不要稀里糊涂的。”
武威知道,自从总设计师南巡讲话之后,市场经济的大潮风起云涌,下海经商成了最时髦的名词。据说南方问候的话都改成“辞了没有?”(辞去公职,下海经商)大款们发家致富的事迹连篇累牍,见诸各大报刊。与此同时,军人的地位急转直下,“穷当兵的”成了流行语。许多姑娘或者媳妇擦亮了眼睛,猛然发现:这世界上还有比最可爱的人还可爱的东西。于是纷纷改弦易辙,一时之间,绿色军营里离婚率、吹灯率直线上升。
顺应时代的潮流,军营里开始流行“丑妻是福”这句名言,并列举了种种好处加以佐证。比如,丑妻可以保佑夫君健康长寿,俗话不是说“老婆长得丑,活到九十九”吗;丑妻还可以看家护院,小偷见了都害怕,自然不敢下手劫财劫色;最重要的是,丑妻能够保证军人血统的纯正,培养出一代代保家卫国的勇士。人们还归纳出了新时期军嫂的三大标准:看着恶心,用着顺心,丢家里放心,简称“三心”。可见,军人对爱情婚姻的信心,简直就像寒流来时的温度计——直线下降。
武威对这些说法颇不以为然,认为不过是个别人发发牢骚而已。离婚、分手的现象每个时期都有,原因也很复杂,不能一概而论;婚姻恋爱失败,也不能一味埋怨社会和女人,毕竟追求幸福是每个人的权力和自由。说这种怪话的人,可能受到过打击,但也不能就怪罪女人,要多从自身找原因。
丁排长见他听不进去,便说:“我也不是说漂亮的女人都见钱眼开,不可靠。但也不能否认其中有意志薄弱者,经不起诱惑。是鲜花就会招蜂引蝶,是美女就会引人注目。老兄,咱们可不得不防啊!”喝了一口酒,又说:“你知不知道三连宋连长的事?”
那么轰动的事,武威当然知道。三连宋连长年前复员了,不是转业,而是按战士复员。这是对违反纪律的干部一种严厉的处分。宋连长本是一个很有前途的干部,军事过硬,带兵很有一套,曾经获得全师军事比武第一名,多次被师团两级评为优秀基层干部,荣立过二等功,受到嘉奖无数。上级首长对他很器重,准备提拔重用。但突然就复员了,据说是犯了生活作风错误。
宋连长长得帅,谈的女朋友也多而且漂亮。他从当排长开始谈,光是带到部队公开展览的就有六七个,但却光开花不结果,谈到当连长还是单身。开始是人家蹬他,后来是他蹬人家。他是一个善于思考总结的人,对自己屡战不胜的现象进行了认真深入的分析,终于找到了失败的根源:和国家足球队犯的毛病一样——临门一脚欠佳。于是针对这个问题,他想出了解决的办法:先下手为强,变被动为主动。这和后来美国总统小布什先发制人的反恐战争策略相类似,但效果更佳。充分证明了宋连长是一个优秀的军人,其军事谋略能够比肩白宫国家安全事务委员会助理。
这一来,乾坤颠倒,那些被他下了手的姑娘反过来追她,希望和他共建美好幸福的家庭,为社会主义事业添丁增口、添砖加瓦;他却对结婚没了兴趣,且无意在一棵树上吊死。于是,她们便开始告他,说他是流氓,专门玩弄女性,欺骗她们纯洁的感情,和人家睡了觉就不要人家了。其实,上床睡觉的除了男流氓,还有女流氓,不然怎么会有同流合污这个词呢!只不过,男流氓是光出力不吭声,女流氓是光吭声不出力。这是他们的区别。
首长们刚开始不相信,这么优秀的干部怎么会干这种事呢?虽然恋爱谈得多了些,影响不太好,但听说都是人家踹了他,并非玩弄妇女。但既然有人告,首长也不能不管,这可是关系到军民鱼水情的大问题,于是找他谈了话,进行了批评教育,事情也就过去了。
谁知宋连长后来遇到了一个“瞎了眼的”——此人自称,也就是他在部队的最后一任女朋友,警惕性比较高,而且具有“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英雄气慨,在上贼床的同时,注意收集保留贼的作案证据。当他故伎重演,要踹掉别人的时候,那“瞎了眼的”把证据放在了首长的办公桌上。
刚好,新上任的政委具有高度的政治原则和挥泪斩马谡的宏大气魄,还有树立自己权威的强烈愿望,于是决定杀只鸡给手下这群猴子看看,教育教育广大官兵。这样,宋连长就打起背包,灰溜溜地离开了曾经给他带来无数荣誉的军营。
武威有些糊涂,搞不清丁排长提这事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怀疑他的人品?他武威可是个堂堂正正的人,绝不会干那种见不得人的丑事,于是生气地质问丁排长什么意思。丁排长解释了半天,武威才明白,原来不是要他以宋连长为戒,而是要他学习宋连长,学习宋连长先进的恋爱经验:先下手为强。通俗的说法就是“搞定”——搞了,也就定了。另一说法更明目张胆——“先把她睡了”。
尽管丁排长一再强调,这和思想品德没有关系,纯粹是恋爱技巧问题。但武威还是不高兴,心里想:他妈的,你丁排长是不是喝多了,这还不是一样吗?不仅把我武威当成了无耻小人,还把我女朋友想成了那种朝三暮四的女人。他觉得,丁排长的话亵渎了他和成凤纯洁美好的爱情。他们的爱情,像美丽的水仙花那么纯洁,那么高雅,绝不容别人亵渎!
两人不欢而散。多年之后,女朋友跟别人跑了,武威才明白丁排长的良苦用心。真是一起扛过枪的好兄弟啊!没有一点私心,完全是为自己着想,却被自己误会了。
但当年,武威对女朋友是很有信心的。成凤一看就让人放心,她虽然美丽漂亮,却并不轻浮*,不是那种花蝴蝶一样的女人。她美得纯洁、美得高雅、美得端庄,像秋日的晴空、像洁白的云朵、像冰雕的女神、像婴儿的微笑,让人心无杂念,犹如一潭平静清澈的湖水,没有一点尘滓,阳光灿烂。
再说,成凤是妹妹的同学,武威也把她当亲妹妹一样看待,像哥哥一样护着她、宠着她,怎么能干伤害她的事呢?尤其是那种事,想都不能像,脑海中偶尔闪过一念,他便有一种*的罪恶感,不能原谅自己。
其实,武威是有机会“搞定”成凤的。有一天晚上,两人在招待所成凤住的房间谈情说爱,谈到激动处,拥吻在一起,倒在了床上。武威抚摸成凤的身体,成凤并没有拒绝,只是睁着一双明明如月的眼睛看着他,脸红如霞,娇羞如花,轻轻地说:“我怕!”武威不知是没听见她的话,或是理解出了偏差,并没有进一步的行动。他帮成凤整理好衣服,两人静静地并排躺在床上。过了一会儿,武威站起来说:“太晚了,你休息吧。”然后亲了亲成凤的额头,回自己的宿舍睡觉了。
后来,每当回想起那时的情形,武威偶尔也会有一些后悔。要不是自己假充高尚,像丁排长暗示的那样卑鄙一次,也许自己的老婆就不是现在的老婆了。诗人不是说过“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吗,说不定卑鄙也是一张结婚证。
结婚以后,他总算搞清楚了成凤当时说的“我怕”这句话的具体含义,心中的后悔又增添了几分。那是和老婆入了洞房之后,两人宽衣解带,武威便按照教科书上的提示,爬到老婆身上要行周公之礼。老婆突然说“我怕!”,那神情和成凤当年如出一辙。经过婚前培训,武威知道,女人第一次干那事是要流血的,自然一定会疼,怕也是合情合理、自然而然的事。作为一个好男人,当然应该照顾老婆的情绪。于是,他翻身下马,说:“那就算了。”谁知老婆钻进他的怀里,扭着身子撒娇说:“傻瓜,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