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戏班子里出生的,从小就耳濡目染看叔叔和姨姨们唱戏,所以我很早就登台。”
程小楼嘶哑的声音开始在昏暗潮湿的牢房里响起,李弘饶有兴致地从食盒里端出一碟油炸花生米静静地听着。
“但是我妈不想我和她一样。我妈是班子里的旦角,他也是程班主养大的,路边捡来的快饿死的姑娘,很有唱戏的天分,生得也好看,比我现在年纪还小些的时候就已经是台柱。”
“程班主不是什么好东西,每到大户人家唱戏,程班主都会逼她陪睡,那时我妈才十五岁,他又不是窑姐!”
“咳咳……”也许是因为激动,又也许是因为嗓子似乎禁不住长时间说话,程小楼开始咳嗽。
等他咳完了,李弘抓起几粒花生米扔进嘴里:“你继续说。”
程小楼瞪了他一眼,继续说道:“我妈十七岁就生下了我。我生父鬼都不晓得是谁,听班子里的姨姨们说,我妈该怀我的那段时间起码陪了四个听戏的老爷。”
“我不希望我是他们任何一个人的种。”
说话的时候,程小楼的双拳紧握,眼角泛着泪花。
“可我妈攒下来的钱不够我赎身的。我妈十五年辛苦才攒了二百两,其中一半还都是陪睡之后得来的赏钱。那老东西却说不够,收了钱不但不打条子,让我妈再给一百两。等我妈再凑了二十两想求情,那老狗居然说没收过我妈的钱。”
程小楼一拳砸到牢房的栅栏上,骨节处擦破了皮,沁出血来。
李弘一阵沉默。
这班主心真他妈黑。
而后李弘递过去一块手帕,问道:“你现在多大。”
“十七。”
李弘皱了皱眉,如果程小楼的母亲还活着,也不过三十岁出头。
虽说大明人的平均寿命堪忧,但是三十岁出头就去世是不是太早了点?
程小楼用手帕擦净手背上的血,又把手帕折成条缠在手上,挽了个结。
“我妈受了骗,得了心病,后来害病死了。”
说这话的时候,程小楼眼里的泪已经流了出来。
也许是为了缓和情绪,李弘问了一句废话:“所以你杀那班主是为了报仇?”
“不全是。”
还有故事?
李弘又掏出一碟子花生米。
“我妈死前我已经可以挑大梁,那时我还不知道那老狗的真德行,对唱戏还很痴迷。后来那老狗为了逼我继续唱戏,不给我妈下葬,我为了让我妈入土,我只得唱下去。”
说着,程小楼竟开始掩面哭起来。
既然他一开始即不知道自己母亲为了自己牺牲了多少,也不知道母亲对自己的真正期待,还对戏曲有些许热爱。
估计她母亲都是临死前告诉他的不希望他继续唱下去。
“我原想着找个机会跑了,日后再回来报仇,又或者直接一刀把那狗东西捅了去逑,却总是找不到机会。”
“直到……直到……”程小楼的声音开始哽咽,始终说不出后面的话。
李弘也不乱猜,静静等着他情绪平复之后接着说。
“直到上次,在凤县一个有龙阳之好的老爷家里……”
“嗯,我知道了。”李弘打断他的话,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程小楼生得俊俏,身段也好,估计是从小就练出来的,虽然单薄了些,但却有一种独特的气质。
很能吸引断袖的气质。
接下来的事情都不用猜。
不堪受辱之后杀了老爷和班主逃跑,又憎恨自己的戏子身份所以吞炭,之后被孙隆惠抓到。
“真是够惨的”,李弘摇摇头,又叹了口气,道:“你多少也能猜到知道我要做的事是什么了,只要事成,我可以杀尽世上土豪劣绅,你也算大仇得报怎么样,有兴趣入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