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鞑子那里唯一学到的道理就是命是最重要的,命丢了就什么都没了。”
二人都渐渐沉默了下来。
命是最重要的,可这次一下丢了四百多条战友的性命,李弘和杨戌心里都不好过。
李弘安安静静吃完之后说道:“那个和你交战的大明将军查到了,姓洪,能打,只可能是山西督粮参政洪承畴。他原本在是去攻打韩城县的其他反贼,回师路上偶然和你遇见。若非如此,要是他火药充足,只怕此次作战损失会更加惨重。”
杨戌听着李弘的述说,把嘴里还没嚼完的馍馍直接干咽下去。
缓过气来之后,杨戌恨恨道:“我知道你从西安搞了一个火药作回来,火铳能不能搞出来?”
李弘说道:“还在试,几天时间只够那些工匠去研究怎么拆装,制造还要些时间。”
杨戌看着李弘说道:“这次我轻敌冒进,我知道你不能不罚我,但是骑兵连你还是得交给我,那个把火铳抢回来的兵你也给我,之后要怎么罚随你。”
“你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就是在自我惩罚吗?”李弘敲了敲桌子,语气里有些愠怒。
在他看来,这种行为是逃避现实,不愿意面对惨败。
杨戌说道:“我知道你觉得我在逃避,我其实是不甘心,咱们的战士比那姓洪的手下的兵强千百倍,可就是因为他们有火器、有骑兵,咱们就只有被动挨打的局面,按你的战术化整为零打游击也只能以伤换伤!”
“要是正面白刃战,咱们的战士一个能打他们两个三个!可现在的情况是,咱们的战士还没碰到对方就已经倒下了,死得不明不白,我替他们感到不值,我不甘心!”杨戌说到后面声音都颤抖了。
这次战斗给他的打击的确很大。
一流的士兵素质,面对武器装备的代差压制也只有送死的份。
李弘也沉默下来,他没想到这么早就遇上大明的火器部队,而且还不是在自己的扩张道路上。
这次杨戌出去抢马本来就是十分冒险的行动,李弘为此已经做了充分的准备。
若对手的确只有吴自勉部,那本次行动不仅能收获三百匹军马,还能搞乱陕西其他地方。
但一遇上洪承畴,还是惨败。
如今的大明,像洪承畴这样有能力有实力的将领并不在少数。
摇摇欲坠的大明王朝还远远没有到崩塌的时候,要想发展壮大,骑兵部队和火器部队必须发展起来。
李弘叹了口气说道:“吃这一场败仗也好,若是咱们发展起来了还是原来那个样子,再遇上大明的精锐,还不知道要吃多大的亏。”
杨戌握紧拳头,不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走吧,去看看新建的祠堂。”李弘起身拍拍他的肩膀,拉着他的胳膊就往外走。
祠堂里披着麻衣哭泣的男女老少不在少数,有来悼念战友的,也有白发人给黑发人烧纸的。
李弘让诸葛武侯受了点委屈,把最大的屋子让了出来摆将士们的灵位,屋子里常燃着一百根蜡烛。
当初新兵登记的时候,李弘让人给每名战斗员都记上了名字,而且每个人发了一个写着名字的小木牌挂在身上用作识别身份,如今灵堂里的灵位上写着的都是阵亡将士的真实姓名。
杨戌刚走进灵堂时低着头,他不是不敢面对死去的战友,而是不敢面对战友们的家人。
毕竟这次行动带头的也是他,打败仗的也是他。
“杨连长……”一个老妇人拉住杨戌的胳膊。
杨戌认得她,自己骑兵连阵亡战斗员的母亲,老人家常常去训练营给自家儿子送饭。
老人的目光让杨戌觉得脸上火辣,不知如何回应。
“杨连长你一定要为我家栓子报仇啊杨连长!”老夫人抱住杨戌的手臂哇哇大哭,“我家栓子每次放假回家都说你有本事,你一定要给我家栓子报仇啊呃啊啊啊啊……”
老妇人哭得不能自已,身边几个人连忙将她拉开。
李弘面无表情地拍拍杨戌的肩膀以示安慰。
倒不是他心如铁石,而是这几天他办公室的门都快被这些老太太给踏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