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衢州的常山县,再上深潭旁边的大岩石,徐通扬站在高处,放眼四望,大感物是人非。
红衣人烟消云散,两妖道同赴黄泉,皮大花成了一件外套;二十八根马鞭安卧在自己后背上的袋子里,故地重游,再来追寻它们自己的灵魂。
二十里外的那个营寨,军旗猎猎,似有军队训练之声,想来,是姚清在这里驻军,防止再有匪类占据。
更远处,好像是炊烟透过密林,冒出来,去和白云亲近。再细看,冒出炊烟的,似有多处,难道,是饶家屯丢了那么好的屯子不要,搬进了这深山老林?
有一点可以肯定,徐通扬从这里离开,到今天再一次踏上这块岩石,除了皮大花,他是这段时间里唯一到过这里的人。这让他既安心又惬意。
准备很充分。两坛酒,放在一个凹处,几十斤牛肉,用油布包裹,塞进一丈多高的一个小石洞里。一般野兽,只能闻其味而不得食,除非妖怪或者武林高手,才有能力取而食之。
这里风大,十天八天,估计牛肉不会变质,即使变了质,仅仅两坛子酒,也能撑上半月二十天。
很明显,这不是一天两天的打算,徐通扬要在那个石室里,把背上袋子里的二十八神鞭,变成自己的克敌利器,所向披靡。
毫无疑问,在这里,无论怎么折腾,都完全避开了任何人的干扰,特别是那个几乎完全不讲道理和差不多没有任何逻辑可言的崔大姑娘的无穷闹腾。
潭水幽暗,似有万丈,稍稍靠近,寒气扑面。江南的冬天,虽然不比中原的严寒,但这寒潭,却是别有一番凌然难犯的寒冽,刺人肌骨。
徐通扬打了个寒颤,在巨石上翻了几十个跟头,脱掉外衣,塞进两块石头间,眼一闭,朝后跃起,头下脚上,插进深潭。
下落数丈,徐通扬睁眼,仔细查找那个黑洞。
再落数丈,早已过了黑洞的位置,却丝毫不见其踪影。再用力上游,脑袋已经露出了水面,那心之所向的黑洞,仍然杳无音信。
这一惊,让徐通扬浑身燥热,热汗直冒,连原本冰冷的潭水也丝毫不觉得凉了。
深吸一口气,贴着石壁,迅速下潜,双手双脚同时在石壁上连踢带打,两眼更是瞪得生疼,生怕错过任何蛛丝马迹。
二十多丈过去了,早已超出了当日进洞的位置,但是,深潭老夫子,只提供一个完全相同的答案:无洞。
返回来,上游,左看右拍,横着找,竖着摸,再一次让脑袋顶破水面:水还在,石也在,洞不在。任何地方都没有曾经是洞、后来被补了起来的痕迹,一切浑然天成。
绝对不可能甘心,更不会服气,徐通扬第三次深深吸气,怀里掏出短剑,下潜。脚踢、手拍、剑敲、眼看,无所不用其极,而且,下行极慢,又是二十多丈查勘过来了,除了洞,应有尽有。
徐通扬不再看石壁,奋力上游,脑袋顶破水面,双脚猛蹬岩壁,哗啦一声,窜出深潭,高跃十来丈,悠然落下。
脱下湿衣湿裤,赤身裸体,抱起酒坛子,打开封泥,拔出木塞,扔掉,仰起脸,直接灌。一坛子酒,一大半倒在了身上,流到深潭里,灌进嘴里的,十不有一。
大概三斤老酒下肚,徐通扬浑身冒汗,泪如雨下,嗷嗷叫: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哭完、叫完,下蹲,抓起短剑,赤条条打着璇儿跳起来,又打着旋儿一头栽进深潭。
这一次,没有去找岩洞,而是剑在前、身在后、头下脚上、两眼紧闭,直往下沉。
约摸四五丈距离,睁眼、舞剑,对着岩壁,刺进去,划了一个大圆,用力一翘,把磨盘大一块巨石翘了下来。踩着这块下落的巨石,一手叉腰,一手端着剑,恶狠狠看着岩壁。
约摸下落四五丈,短剑再次插进岩壁,划下第二块巨石,待它下落,再踩着,去干下第三块……第四块巨石在水中下沉的时候,徐通扬仍然怒塞胸膛,却也只能两脚用力一踩巨石,身子朝上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