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涓叹了口气,“其实这世间的标准都是自己定的。有些人借了千金,舍不得还,宁可赔了名声和信用。也有人借了一文,不惜跋山涉水也要还上。是非对错,只在各人心中。”
明泉低喃道:“是非对错,只在各人心中?”
瑶涓拉住他的手,“凡事但求问心无愧。无论你做什么,皇姐总是支持你的。”
明泉握卷轴得手一紧,面上却松出口气道:“对了,这次去戚州……”
瑶涓咬了咬嘴唇,避开了她的目光。
明泉心中有数,强笑道:“你从戚州回来,还没好好歇过。就算你不累,我的皇外甥也累了。”
瑶涓缩回手,摸着肚子,幸福自眉梢眼角流泻,“御医说还有一个月左右。”
明泉终于露出一个真挚的笑容,“名和字让尚融安挑一样,另一样朕取定了。”
瑶涓展颜笑道:“求之不得。”
“皇姐先进去吧。”明泉走到她身后,将轮椅转了个方向,交给宫女。轮椅越推越远,明泉在原地驻留了半晌,才回身坐上帝辇。
帝辇滚轴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
不到半盏茶,另一辆车辇自相反的方向缓缓行来。
宫女推着轮椅总墙角转出来,“公主,驾辇备好了,是否起驾凤章宫?”
瑶涓摸了摸肚子,道:“罢了。”
明泉斜躺在躺椅上。
自她搬进承德宫以来,已过了一年。
在搬进这里的那一天,她亲自挑选了各式物件。这座至高无上的寝宫埋葬了她的烟雨江南,断送了她的塞外黄沙,她一直以为她会在这里住一辈子,就像父皇那样。所以她只能尽量让自己喜欢这里。
尽量而已。
轻轻打开袋子,抽出卷轴,她平静而娴熟地展开。
苍劲如松,又稍嫌后劲不足的笔迹骤然跃入眼帘,熟悉得几乎让她当即掉下泪来。
诏书并不长,每句的结尾墨点极浓,想必每一句都令他费尽心机。
明泉缓缓将诏书卷起,搁在膝头,轻轻闭上眼睛。
檀炉里的香烟无声缭绕。
光自东而西斜。
笑声,如轻轻撕裂的布帛,绵长而压抑,在空荡的殿堂中瑟瑟摩挲。
‘……以女子至尊不可信为由,禅位于清。还大宣正统……’
还大宣正统……
泪水如泉,从眼眶不住流淌出来。
她咬着拳头,低哑的笑声如秋风扫落叶一般,自喉间颤动。
她终究不是正统。
尚汤不是尚氏血脉,所以不是。
她不是男子,所以也不是。
这一年多来的所作所为,最后都只落下‘非正统’三个字!
如今那个正统因兵败而关在天牢里,她这个父皇眼里的非正统却打着正统的旗号,偷取了胜利。
到现在……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