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身,对邵勇说:
“还不是你俩把咱招来的!”喝了口水,“那天,咱和村里的小姐妹,在火车上卖瓜子、糖果,刚跳下车,就听见有人喊咱。当时因为风大,也没听出个男女。找了一通十三遭,也没见着人影子。待发现吊在窗外的人,忽拉就想起来了,是文明……”
巧笑了笑,“这不,你们前天打运粮河过,今早咱就赶头帮车到了你们刘柳镇上。以为从镇上搭个便车到你们村,可一道上就没遇着车,只能走过来了,弄得满裤腿都是土。”
春杏嘟起小嘴,下意识地把目光移向自己的双脚,一双黑趟绒面的系带夹鞋和白色尼龙丝袜都变得脏兮兮的。春杏见邵勇和文明都盯着自己的双脚在看,不好意思地把两只脚并拢,轻喝道:
“看什么看?这不都是你们害的!”把水缸墩在桌子上,“说说,你们那天进城里干啥去啦?”
邵勇在金晓阳的椅子上坐下来,给自己的缸子里续满水。透过氤氲的水气,邵勇看向春杏黑葡萄似的眼睛,暗想:真是个聪明的姑娘,只是……不容他深想,春杏追问道:
“难不成还有啥不可告人的秘密?如果真有秘密,那就当咱刚才的话没说啊!”
“哪有什么秘密?俺们今年灾大,春天种下的庄稼全泡烂包了。大队同意俺们成立副业队,让俺当了队长。”
邵勇讪讪地笑了笑,心情沉重地讲述着。
“哇!邵勇哥,你真了不起!这么年轻就当队长啦!你是咱见过的,不,是听过的,最年轻的队长。”
春杏毫不掩饰她对邵勇的敬佩与内心的激动,两只眼睛里盈满了幸福与骄傲,目光热辣辣地看着对面的邵勇。
邵勇移开了目光,瞅了眼站在一旁的文明,催促道:
“还站着干啥?赶紧去下通知啊!”
文明不情愿的嘟着嘴,眨了眨一对窝眼,对春杏说:
“俺回去张罗午饭,你可一定要留下来吃饭啊!”
说完,磨蹭着转身离去。看文明出去,邵勇接着介绍:
“俺们种了些青苞米、青毛豆,准备卖到城里去,再换些粮食运回村里,可城里的门市部要自产证明和发票,俺见过粮票、布票、肉票、棉花票,可就没见过发票是什么样子。青苞米、青毛豆,再脱不了手,过几天就老了。”
邵勇的脸上写着不甘。
“要不,咱们拿到火车上卖给乘客?”
春杏咬着嘴唇。
“一天下来能卖多少?”
邵勇似乎看到了希望,眼睛里迸出火星,急切地问。
“如果大家动员起来,百八十棒的吧!”
春杏不是很肯定自己的回答,心虚地避开邵勇的眼睛。
“俺们种了20亩青苞米,一亩地按6000株计算,也有十万多棒啊!”
邵勇给春杏算着产销账,眼睛里的光瞬间暗淡了。
“不行!不行!这要卖完,不得猴年马月去呀!”
春杏是个急性子的姑娘,没等邵勇回复,她已经自我否定了。
“咱亲娘舅在鞍钢附企当头头,舅舅每次来咱家,从不空手。妈问他东西哪来的?他常说是工会发的福利。咱不妨到他那里碰碰运气。”
听春杏这么一说,邵勇眼睛里又重新燃起了光亮。见时近晌午,起身拾掇了桌子,邀请春杏到家里吃饭。春杏也不推辞,俩人像一对恋人,肩并肩从队部向家里走去。
邵大妈在文明的帮衬下,煮了一锅粟米干饭,磨了绿豆,点了豆腐脑,炒了俩毛菜,虽然寒酸,但这已是她现在能拿出手的最为丰盛的待客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