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刚听泰安话中有话,提起酒瓶子,给泰安、晓阳和自己杯子里满上,笑嘻嘻道:
“泰安哥,啥不方便说啊!遇上好吃的,想吃独食吧?来,弟弟陪你走一个!”
“我陪一个!”
晓阳也端起了杯。仨人一仰脖,把酒倒下去。泰安伸手抹了把,擦去嘴边的酒水,瞧四下人不注意,低声说:
“镇上马崽子知道不?俺跟他在鞍阳钢铁公司挣点外快。”
“行啊,泰安!出息挺快啊,现在都抱上大腿啦!”晓阳伸出手臂,隔着桌子,拍了拍泰安的肩膀,“就凭这儿,你就比我强。马崽子的事儿,我知道,我知道。”
晓刚一头雾水,好奇地追问:
“捞啥外快啊!你俩都知道,就把俺闷在葫芦里,不是,你们急死人不偿命咋的?”
看晓刚急得抓耳挠腮,泰安挖苦道:
“着急,死不了人。好奇,可害死人啊!”
晓刚抓住泰安的手,摇着央求:
“泰安哥,俺不怕!说出来,听听嘛!”
“靠山吃山。靠着鞍阳钢铁公司,自然是……”
泰安没有说出最后两个字,而是做出拼音拼读的口型。晓刚瞬间明白了,泰安口中的财路是“偷铁”。这两个字,似兜头一盆冷水,浇灭了金晓刚的兴头。他不再多嘴,默默地吃起菜来。泰安见晓刚蔫了,嘲笑道:
“你还想沾光吗?”
晓刚遭泰安讥讽,借着酒劲,伸出伤残的中指,在泰安面前,晃了晃,沉声道:
“泰安哥,有什么不敢。兄弟跟你一块发财。发了财,咱也去红绿蓝!”
鞍阳钢铁公司货运处的铁道旁,荒草丛生,草窠里散落着大大小小的铁块,小的几两,大的上百斤。铁道旁的栅栏不高,几十斤的铁块,有把力气,都能扔出厂外去。
鞍阳地界,不少人都盯着这块肥肉。公司保卫处,虽然也抓也打,可这些人,在利益驱动下,如附骨之蛆,难以根治。
鞍阳钢铁公司墙外,一片棚户区破破烂烂,李泰安就在此落脚。
天擦黑前,晓阳和晓刚依泰安留下的地址寻来。一进棚户区,空气中充斥的味道,让晓阳和晓刚同时捂住了口鼻。晓阳皱了皱眉头,心想,不用问也知道,这是一片藏污纳垢之地。
许是发现面孔陌生,在逼仄的巷弄里行走,不时有狠戾的目光投射过来,刀子一样,想从他们身上剜下块肉。晓刚吓得一哆嗦,后背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心里暗骂:这是什么鬼地方!
泰安的住处,是座独门独院,几十年前的建筑,红砖,木窗,盖着水泥瓦,低矮破旧。好处是进门有个小院,院里停着一辆手推车,车上扔着几条麻袋。见晓阳和晓刚,推院门进来。泰安点点头,推起手推车,带着两兄弟向铁道走。晓阳和晓刚赶紧过去帮忙推车。
一路无话,仨儿人到了铁道边,停好推车,锁好。一人拽了条麻袋,从栅栏的窟窿钻进去。来拣铁的人,还真不少。彼此之间,不管认识不认识,谁也不搭理谁,各自闷头干自己的活。沉沉夜幕下,仔细看,有影影绰绰的人影,出没晃动。
借着月光,晓阳搜寻着猎物。他腋下夹着麻袋,专拣几十斤的大块,小块的,他瞧不上眼。在一片荒草里,晓阳拣到一块三十几斤的大铁块,心中喜不自胜。他俯身,下腰,两臂叫力,搬起来,迈着踉跄的步子,把铁块搬到铁道边的栅栏旁,晃着两臂,把铁块扔到外面去。
来来往往,抱着沉重的铁块,晓阳跑了四五次。当他再次俯下身去,想搬起一块四五十斤的大铁块时,突然,从幽深的夜幕下,射来两道长长的光柱。伴随着杂乱的脚步,传来几声厉喝:
“站住!别让他们跑啦!”
拣铁的人没头苍蝇似的乱撞,纷纷跑向棚栏边。拥挤在那个窟窿前。晓阳正在发愣,泰安和晓刚过来,拽起晓阳就跑。他们跑到墙边。晓阳个子大,紧跑几步,伸手趴住墙脊,腰眼用力,身子向上悠,脚尖搭住墙沿儿,翻上了墙。跨坐在墙上,回身探臂膀,把泰安和晓刚拉上来,仨儿人跳过墙去,伏在茅草间,纹丝不动。
两道手电光柱越来越近,在栅栏外的荒地里照来照去。追过的人喊着:
“别藏着啦!出来吧!我都看见你了,赶紧出来!”
尽管拿手电的起劲吵吵,可没有人回应。手电晃了一阵,两个人开始往回走。见人走远了,晓阳几个从荒草间站起来,噗噜噗噜身上的草屑,讥嘲:
“就这俩儿人,也把你们吓成这样?真是让我笑话。”
“你不怕?不怕,你跑?”
泰安回怼了一句。晓阳笑骂道:
“那是我不知道啥情况,被你们裹带的。下次,你看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