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希渊端起酒杯,慢悠悠地回道。
邵勇快步走过来,站在师傅冯铁匠身边。跑堂的,都是帮忙的乡亲,赶紧添了一副碗筷,递过一只凳子,安顿邵勇坐下。
见邵勇挤进自己这桌,桌上人脸上都有了光。邵勇的目光笑盈盈地扫过众人,算是和每个人打了招呼。桌上还真没别人,吴瓦匠、罗木匠和邵勇的舅舅,都在其中。
“老马头要是真能生,我邵勇就替他养。说话算话,大伙都可以作证!”
话还没落地,柱子急急慌慌追过来,朝桌上的老人家连连点头,挨个打着招呼。邵勇看出柱子有事,甩过脸,眼睛里带着疑惑。柱子躬身附在邵勇耳边低语。
冯铁匠是个急脾气,见不得柱子有事瞒着大家伙,“啪!”把筷子拍在桌子上,朝柱子嚷嚷:
“有什么可背人的?背人的准没好事!你大点声说,也让俺们这些老帮子听听,说不定,还真能帮上你们一把!”
柱子与邵勇目光对视。邵勇点点头。柱子直起身,赔笑道:
“不是想瞒着几位。原本想,这大喜的日子,说这事怕给各位老爷子添堵。”柱子打住话头,看着座中人。见没有特别反应,继续道,“既然各位老爷子想听,那我可就说啦!”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哪那些说道?”
冯铁匠有些不耐烦。
“是这么回事。县工商局下来查开口锭,把几家厂子封了。”
“他们把咱的厂封啦?”
冯铁匠一听就急了,朝柱子瞪起眼睛。
“没有!他们现在正从高庄子往我们这儿赶呢!”
柱子赶紧回复。
“那还喝个啥?赶紧地想办法啊!”
冯铁匠腾地从座止站起身,转身就要往外走。张希渊老爷子赶忙伸手,示意冯老铁身边人把他拉住。恰好柱子站在冯铁匠身后,张开双臂,拦下冯铁匠。
“老冯,几十岁的人啦,怎么还改不了你的火爆脾气?你听俺的,坐下!”张希渊气定神闲。
“你不把道道讲明白,俺就不坐下!”
冯铁匠一梗脖子,犯了犟。
“你咋像个小孩儿似的!让你坐是瞧得起你,你爱坐不坐!”
张希渊翻了冯铁匠一眼,正襟危坐。被张希渊数落,冯铁匠沉静下来,嘟着嘴,默默坐回到凳子上。
“邵勇、柱子,你俩别陪咱们这群老帮子啦!赶紧去办你们的正事儿去。俺们随后准到!”
张希渊不想邵勇和柱子卷入太深,故意把他俩支走。明知老爷子有意瞒着,可人家下了逐客令,不好再赖在这儿。邵勇和柱子起身,跟大伙客套着,离开。
看着邵勇和柱子走远,张希渊这才说:
“厂子虽说归了邵勇,可邵勇是啥人?大家伙心里都清楚。他当初办这个厂为了谁啊?现在厂子变成他自己的了,他又在想啥?干啥?俺不说,大伙心里都有数!邵勇的事儿,让咱们赶上了,咱们就不能不管。”
“那咱们咋个管法?你倒快说啊!”
听张希渊卖关子,冯铁匠心里发急,大声追问。
“就你沉不住气!等俺把话说完。”张希渊瞪了冯铁匠一眼,“古往今来,法不责众!咱们又都是些老帮子,俺想,他工商局碰上咱们,也是没咒念!”
众人听了似有所悟,脸上一扫阴霾,眼珠泛起亮光,露出得意之色。
“回头,把堡子里六十、七十,能动的老头子、老太太都叫上,咱们帮帮邵勇去!”
张希渊挪动身子,从座位站起,拄着拐杖,从席棚里踱出,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朝村外走。后面相跟着几个同样上了年岁的。冯老匠、吴瓦匠、罗木匠和文明他爹,这些年纪稍小些的,去堡子里找人。
这次来邵勇厂的,是邵勇的老熟人,原技术监督局的张科长。前不久,调到县工商局,升任副局长。他带着两辆车沿公路过来,离着大老远,就见鞍襄联合轧钢厂门前,不知是些什么人,黑压压聚集了一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