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黯然离去的夜晚,月似银钩、星辰如沙,他隐在柳树的阴影里,看她在池塘边枯坐了整整一夜。
那是她微笑的轮廓和带着清香的气息,仿佛烙印般深深刻在他心上,纵使永生永世再不相见,也不会模糊了的记忆。
他想起他们的第一次亲吻,她瘫软在他怀中,脸容上那慌张而惊讶的红晕。他想起她把他挡在身后,独自面对别人的流言蜚语,不让他承受一丁点的委屈。他想起她唤他“相公”时,有些羞涩,还带着小小的得意的神情。
他想起他独自奔赴太师府的那个早上,她在晨风中目送他的样子,单薄的身影仿佛一动不动的玉雕,释放着那样热切却又深情的目光……
琴声戛然而止。
他红衣一闪,翩翩然飘落在雪地上,如惊鸿掠过高空,留下一抹晕开的幽光。
“你怎么来了?”他扁一扁嘴,慵懒地看着面前白衣胜雪的清和男子。“她还没有重归仙位,我是不会回去的。”
曼朱沙点头,悠悠一笑,自怀中掏出支白玉簪。“这个……给你。”
荼靡神色一凛,劈手夺过玉簪,视线炽烈而闪烁着,膜拜过镶嵌在簪身上的一圈圈金边。蔷薇色的嘴唇微微张开,嗓子里似乎堵了千言万语,他感觉自己心里翻滚着无数念头,可是踟蹰了很久,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是她让我带来给你的。”曼朱沙眼眸清澈,如深秋高远的蓝天,清平的语调听不出喜怒哀乐。
“她、她说……她爱你。”
结发梳同心
蔷薇色的嘴唇微微张开,嗓子里似乎堵了千言万语,他感觉自己心里翻滚着无数念头,可是踟蹰了很久,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是她让我带来给你的。”曼朱沙眼眸清澈,如深秋高远的蓝天,清平的语调听不出喜怒哀乐。“她、她说……她爱你。”
离朱神色恍惚、脚步轻浮,跟着宫女一路回到事先为乔灵素安排好的住处,便一头栽在床上,沉沉睡了过去。她宁死,也不愿拖着耄耋之体在病榻上挺尸数百年。她宁死,也不会亲口吞下那些血淋淋的鲛人肉。
梦里翻来覆去地看见那双赤红色的眼睛,隔着滔天海浪,看向她,眼神似愤恨,似悲伤,又似要把她深深印入骨血。
恍惚中,似乎有一双温暖的手在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从额头到眉端,从眼睫到鼻尖,从耳垂到唇边……
那双手在她脸上游走,微微蜷起的指尖划过,不像抚摸,倒像是一个孩子在探索着让他心驰神往的玩具。那人的动作小心翼翼,那样虔诚和仔细,以致于让她产生了一种幻觉,以为自己是被人捧在手心里的珍贵的瓷器。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时,阳光透过窗棱,如翩跹的精灵在纱幔上轻舞。她揉揉眼睛,坐起身来,抬手撩开了床帐。
轩窗旁,薄衣男子光着脚,背对着她,正一手揽发,一手执梳,缓缓梳理着一头柔直的长发,色如浓墨的发丝在阳光下反射着黑曜石般的光泽。
离朱愣愣看着他纤细的背影,竟一时失神。
那个男子,曾经承受过怎样残酷的折磨,才会夜夜被梦魇困扰?可是那个男子,却又总是在别人面前笑得风轻云淡,仿佛那些苦痛无论多么深刻,都无法伤害到他纯净的本心。
离朱轻轻叹气。
男子似乎察觉到什么,手下一顿,微微转过头,竭力倾听着四周的动静。他闭着眼,细密的睫毛如两扇黑羽,在眼下投射出精致的阴影。
离朱又是一声叹息,起身到他身边,把他打横抱起来,轻轻放在床上。然后又拉起他的手,在自己嘴边呵了口热气。“少爷,这里海风寒湿气重,要多穿些衣裳,仔细着了凉。”
“好。我听你的。”乔灵素柔顺地点头,对着她甜甜一笑。“阿四,我喜欢,听你,唤我名字。”
“哎?”离朱正拿着块帕子为他擦脚,听了他的话,愣了一愣。她的手指无意识地一弯,恰好挠在他莹白如玉的脚心上,惹得他脸一红,本能地蜷起脚趾,轻笑了一声。
那声浅浅的笑如羽毛一般,拂过离朱的心脏,溅起了万千波纹……
她抬眼,对上他黯然无光的双眸,心里一阵难过,竟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道:“你若喜欢听,我以后天天唤你的名字,可好?”
话一出口,两人都怔了怔。
离朱蓦然顿悟,双手捂在自己嘴上,只可惜说出去的话,已如泼茶覆水,再难收回了。
“那个……少爷,我……”她一面暗骂自己白痴,一面偷看着乔灵素脸上的表情,绞尽脑汁地想着说些什么来挽回这个尴尬的局面。
岂料乔灵素却淡淡一笑,摸索着抓起她的手。“我……喜欢,听。”
“少、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