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公子道:“要对付阮流和他的部众,必得找一水性强于他们的人。阮小七的水性固然极佳,但梁山泊另有一人,水性却远在阮小七之上。”
宁心儿道:“我知道,浪里白条张顺。”
三公子赞许地一笑道:“不错,张老板便是张顺的玄孙,祖传的水性,到他这里一点也没荒废下。他一接到我的消息,立即便募集了数十名长年在西湖及钱塘江上打鱼的渔夫,尾随阮流等人到了紫宸殿下,傍晚时分,阮流等人便已被悉数解决。还好我命张老板在紫宸殿继续等候,不然的话,汤丞相跳入中河之中,无人接应,在黑暗中顺流而下,非淹死不可。”
【11】
时间:子时初,二刻(按今日计时,当为晚上十一点三十分)。
地点:紫宸殿。
皇上道:“汤爱卿,你输了。”
汤思退狂叫道:“不可能,我不可能失败,老天爷怎么可能骗人。”
皇上奇道:“你造反与老天爷又有何关联?”
汤思退道:“老夫近日一直在夜观天相,前日老夫见有客星犯帝星甚急,帝星光芒数为客星所掩,今日老夫出门之时,再观天相,见客星据帝星之上,帝星暗淡无光,全为客星遮挡,这兆头合该应在老夫身上。老天爷都默许我汤家当取赵家而代之,掌管乾坤,君临天下,老天爷怎么会骗我?”
三公子道:“汤丞相,天相不会骗你,是你自己在骗自己。这两次天相均不应在你身上,而是分别应在我和司空空空身上。”
汤思退大惑不解,问道:“此话怎讲?”
三公子道:“第一次客星犯帝星,那是应在我与皇上下围棋,赢了他一局。第二次客星取帝星而代,则是应在司空空空假扮皇上,坐龙椅,据龙案,暂借帝位。此时,如果你到外面看看天空,便可见帝星光华灿烂,大如升斗。败即败也,只需尤人,何须怨天。”
皇上道:“汤思退,我赵家待你素来不薄,你历经三朝,屡受升迁,如今,你本是集丞相与枢密使两职于一身,文武百官,皆受你的节制调遣,大宋江山一半都寄于你手。为何你不思回报朕对你的信任与倚仗,反要谋朝纂位,不惜遭受万夫所指,落得千古骂名?”
汤思退道:“老夫本不想反,三任皇帝,对老夫均是厚爱有加,老夫唯有竭尽所能,辅佐大宋江山基业,犹恐不能报得皇家大恩之万一。我汤思退早已将一己生死荣辱尽交与陛下手中,陛下叫汤思退死,汤思退便死,绝无半句怨言,只是老夫仅有勉族这一独子,虽然极不成才,但老夫还是对他疼爱得紧。相信陛下还记得,一个月前庆王赵恺把勉族打成重伤一事。前几日,老夫已命京城名画师苏汉臣,将勉族伤势绘成图画,呈请陛下过目。勉族当时便被庆王赵恺打得几乎不治,抬回相府后,虽经多方名医施药,侥幸保得残命,却再也不能人道,我汤家算是从此断子绝孙。老夫心里不服,都是十月怀胎,精气血肉,为何陛下的儿子可以像打一条狗一样打老臣的儿子,老臣的儿子就只能忍气吞声,自认倒霉?老夫今年八十有三,死之将至,即便谋反成功,也自知在皇位上坐不了多少日子,老臣便是咽不下这一口气,做父亲的如果连自己的儿子都保护不了,还有何面目苟活于天地之间。
“老臣这一家门不幸,很快便全城皆知。慑于老臣的权势,文武同僚们当面不敢说些什么,背地里却都在嘲笑老臣,遥戳老臣的脊梁骨,说老臣一定是做了缺德亏心之事,才会遭此报应。就连街头巷尾寻常百姓,也拿此事在茶余饭后作为谈资,叫老夫这张老脸往哪里搁?老夫来此紫宸殿之前,便答应要送勉族两件大礼。第一件礼物,便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勉族被打成什么样,老夫便要将庆王打成什么样,以一雪我儿与老夫心头之恨。第二件礼物,便是让勉族登上皇位,以补偿他所受的屈辱。只可惜,老天不帮我姓汤的,却要帮你姓赵的。”
皇帝狠狠地瞪了庆王一眼,庆王吓得赶紧低头,大气也不敢出。皇上又对汤思退道:“汤勉族被赵恺痛打一事,朕也深感痛心与惋惜,太上皇已代表朕亲自登门向你道歉,按说,你再大的怨气也应该都消得差不多了,又何必非要铤而走险,甘做纂夺之逆贼,让一世英名付诸东流?”
汤思退道:“陛下,你到现在还在回护庆王,你看看他,坐在那里毫发无伤,红光满面,跟个没事人似的,老臣一见他这般光鲜自得的模样,便忍不住满腔怒火。人一老,便会更多地为子孙后代考虑。勉族和庆王已经结下了深仇大恨,一旦庆王继承陛下之位,那我家勉族恐怕将死无葬身之地。早晚都是家破人亡,还不如豁出去,搏上一搏。自古成王败寇,皇上要杀要剐,老夫都甘愿承受。”
皇上长叹道:“汤丞相言重了,朕教子无方,这才将你逼上绝路。朕也该当深为自责才是。汤丞相劳苦功高,朕不忍心杀你。朕许你告老还乡,安享晚年。你全家老小也均可性命保全。”
汤思退想不到皇上会如此宽厚,老泪纵横,叩头不止道:“谢主隆恩。”
『按:后孝宗果然未曾加害汤思退。汤思退得以平安返回故里处州,却于路途遭遇南宫世家追杀,未至而死,也恰应证了汤太夫人梦中所见。此乃后话,不再赘述。』
第九日 恭王府孽缘
这一日,是乾道四年二月十七。
这一日,皇历上写道:岁煞东,蛇日冲猪。宜:祭祀、修、涂泥、事勿取;忌:移徙、入宅、嫁娶、开市、安葬。
【1】
时间:丑时初(按今日计时,当为凌晨一点整)。
地点:金銮殿。
一桩叛国阴谋被轻松化解,每个人都松了一口气,金銮殿已收拾干净,宫女们鱼贯而入,再置酒菜,重开筵席,众人依次就座,推杯把盏之间,气氛相对第一次酒席已是轻松不少。
宁心儿盯着孝宗老半天,忽然一拍双手,跳了起来,口中说道:“怪不得我觉得你这么面熟,好像曾经在哪里见过似的,我现在才想起来,你就是上次去找我们家曹小三下棋的江淮巨富白住,你换上皇帝的衣服,可实在威风得很。”
孝宗一笑道:“宁姑娘好眼力,到现在才认出朕来。”
宁心儿问三公子道:“你早知道他就是皇上?”
三公子道:“不错。”
“那为什么我就看不出来呢?”
“因为你是个漂亮的女人,你看自己都看不过来,哪里还有工夫去注意别人。”
宁心儿道:“那你这个丑陋的男人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三公子道:“首先,我知道他并不是江淮巨富,江淮的确有一位姓白的珠宝巨富,但当我提到东海夜明珠时,他却连东海夜明珠为何物也不知情。一个真正从事珠宝生意的商人,怎么可能连东海夜明珠这样的盖世奇珍也不知道。再者,吕大师是天子御赐的棋侍诏,能和他下棋的都是王公贵族,当然也包括当今天子在内,寻常商人,即使家资巨富,也难有机会和吕大师当面手谈一局。听说当今天子是一个棋瘾很大之人,而陪同他来的那个老者,正是江湖中刀剑双绝之一的龙飞剑公孙度厄。刚才他还在这里的,不过现在不在了。此人一向为人清高,能让他甘愿俯首侍奉的,绝非普通的王公贵族。而且白住既然是个假名,则这个名字也必然有所寓意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