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的还满杯的茶顿时洒了。
户部的粮仓主事仓皇地跑进来,一边跑一边喊:“大人,不好了!”
甄为民的心在这声慌张下立刻提起来,眼皮一跳,转头厉声问:“怎么回事?”
“粮,粮食洒了……”
甄为民一听,到嗓子眼的心又咽了回去,镇定道:“洒了就洒了,袋子不结实,重新收拾起来换一个装不就好了,少一惊一乍。”
甄为民被吓得差点砸了杯子,语气便有些怪罪的意思。
然而他执起杯子重新正要喝水的时候,粮仓主事便着急道:“可是大人,这洒出来的都是些霉米啊!”
话音刚落,甄为民终于拿不住杯子,砸在了地上,发出脆响。他顾不得这些,一把拎起下属的衣襟,难以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什么霉米,不都是好的吗?他娘的收进粮仓后就没人动过,哪儿来的霉米?”
“这,这下官也不知道啊!”粮仓主管一个瘦小的人差点被甄为民给拎得脚离地,勒的都快窒息了,好不容易挣脱道,“您要不赶紧去看看吧,如今禁军已经在查其他几车粮了!”
别怪甄为民沉不住气,大惊失色,要知道这件差事他是一再谨慎小心,亲自盯梢,头发都掉了一大把,就怕出点意外。
然而马上结束的时候,居然还是发生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再也忍不住,大步走出去。
“方才一个人肩上扛了七八袋,大概是累了,没站稳,直接这么摔了,粮都洒了出来。边上人一看,这漏出来的米都已经发黑发霉,这还得了?边上不仅有兵部的人,还有樊家军!那个暴脾气的将军,当场就要将事情闹大,捅出去。”
甄为民走路带风,边上的主事一边跟着一边说,差点岔了气。
终于到了地方,边上围了不少人,户部的几个官员都在,似乎正与人争吵,有争执声传出来。
“扫什么扫,谁都不许动,这种粮食就是给猪吃,也是吃一头死一头,居然还打算给边关将士吃,究竟是什么居心?”
“娘的,平日里搜刮也就算了,这个国难当头的时候也敢以次充好,就不怕下地狱?”
这中气十足粗狂的嗓门定然是武将无意,粮食多重要,自然有樊家军的人在现场看着,看到这种粮,不得气疯了。
“不要血口喷人,这些粮进了粮仓之后就没人动过,甄大人亲自下令,日夜巡逻,原本什么样就什么样!”这是户部一位官员的声音。
“那这些霉米又是什么?”
此人说得理直气壮:“这谁能知道,怕是收进来的时候就是如此了!那么多捐粮的,夹着几袋子霉米没查出来也是正常!”
这话说得有点道理,户部侍郎接着说:“商人素来狡猾重利,平时屯粮,就等着在天灾人祸之时大赚一笔,这次碍于王爷号召平白送出上万石粮,可怎么可能都是好米新米,那得多少银子?只是那时候捐赠之人太多,咱们人手欠缺,不可能一一开袋检查,这才有漏网之鱼。”
他说得有理有据,作壁上观的兵部几位不禁点点头,户部有多重视,他们是看在眼里的。
听到这里,甄为民定了定心神,这个时候有人看到他,便唤了一声:“甄大人来了。”
户部侍郎闻言率先向甄为民行礼,接着看着对面武将冷笑道:“我们尚书大人这几日连衙门都没去,一直亲自盯着,如此亲力亲为,还受诬陷,真是令人心寒。”
然而那名武将却不吃这一套,只看着甄为民道:“甄大人,不管是户部的责任,还是那些商户,或者另有其人,在这个关键时刻,拿着这些霉米充好米,便是用心险恶,末将代表大将军,要求一查到底,大人觉得如何?”
凭甄为民多年为官经验,他有预感这件事绝对不会善了了。
他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副手,见户部侍郎对他轻轻点头,显得胸有成竹,他悬起的一颗心不禁微微放下。
甄为民道:“也好,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将士们为国征战,不能寒了心,的确必须给出一个交代,查清楚。”
话音刚落,便有一个声音传了出来:“甄大人这话得记下来,特别正派,得让百姓一同听听。”
甄为民的眼皮一跳,眼睛扫过去,就见围着那洒了满地霉米的人群中有两个奇怪的人,一手拿着夹纸的夹板,另一手拿着一支碳笔,腰间系着一个独一无二的小木牌——八卦小报记者。
这位说话的是这片区的老牌记者,大家都知道,边上的一位则一直没有停笔,刷刷刷的,目光时不时地往地上望一望,显然在作画,而且是要把这幅场景给画下来。
用做什么,自然是上八卦小报头条。
看到他俩,不知为什么甄为民那点担心顿时被放大了,户部侍郎脸色一变,一手指着他俩,脱口而出质问道:“谁让你们来的?此乃朝廷重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那记者笑着拱拱手道:“真是不好意思啊,诸位大人,此乃王爷第一次通过八卦小报号召了那么多有义之士捐粮捐银,数额巨大,百姓积极性高,八卦小报自然有责任追踪这些捐物的去向,让百姓看到他们心血落到实处,才好放心。当然,若是有发生意外,有人有次充好,欺骗王爷,那也得追究到底。”
他说着意有所指地朝地上的霉米瞄了瞄。
八卦小报乃李璃名下,李璃跟樊大将军那是谁都知道的一对儿,边上的武将一听不等记者回答,便往前一站道:“不错,既然户部没有问题,那就是送粮之人浑水摸鱼,这种虚伪的人必须找出来,让人都看看谁是奸商,这辈子都别想再做生意!”
话说到这个份上,不管户部同不同意,必然是要登报的,暴露在广大群众的眼皮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