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嫂子觉出房中气氛不对,走到栀子面前接过巧巧:“巧姐儿方吃饱,仔细吐奶,奴婢抱出去走几步消食。”
栀子点了点头,待伍嫂子出门去,她沉默了好一时,方缓缓出声:“那日涂妈妈来送节礼,我就顺便提了提让她开熬糖作坊。当时也未想太多,只想金宝还小,读书进学娶亲样样要钱,娘与他多攒下些银钱,将来日子才不会太过艰难。”
她虽未说出道歉之语,可这番解释,语气中隐隐就有道歉的意思。
江白圭听出来,倒有点无地自容的感觉:“这怪不着你,方才是我一时冲动了。说了,你也并未做错,你第一次与我在云青寺见面就曾说过,就算你嫁入我家,也还要照管娘家之事,我当时也是应了的,只是方才浑给忘了。”
栀子先听他道歉,心中只是诧异,待听他还清晰记得第一次见面时她说过的话,不由得重新审视起眼前这个男子来,也重新审视她当初同意这门亲事时的想法。
她当时只因年纪大了,到了成亲的年纪,才想找一个过得去的人搭伙过日子,嫁到江家来,着急开铺子赚钱,也是为了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从前不觉得,如今细想,她心底其实是做好随时撤离的准备的。
如今与江白圭相处一年,江白圭待她的好,她看得见,感受得到,当初的想法也慢慢的起了变化,她有了想珍惜眼前人的想法。
江白圭看栀子愣愣的,眼中含着泪花,心中酸涩,走过去将她搅入自己的怀中,道:“其实,我方才也不是怪你将赚钱的法子说与岳母,只是……只是……你凡事最先想着岳家,就是将我与巧巧放在岳母他们之后,我不悦意呢。”
栀子愕然,仰头直直的看着江白圭:“你不是因为钱财生气?”
江白圭笑笑:“钱财只是俗物,可往往这俗物最能看出一个人的心,你有赚钱的法子,最先想到的是娘家,便说明你心中只有娘家,只有岳母他们,而从未想过我与巧巧。”
栀子不答,但心中不得不承认,江白圭将她当时的心理分析的透彻,她假意啐了一口,道:“娘亲开熬糖作坊时,巧巧还没影子呢。”
江白圭也不恼,只道:“娘子说的是。”
本来就没说明大事,只不过因江白圭一时吃味,夫妻两个才生了间隙,这时说开了,又像无事人一般,说说笑笑起来。
杨妈妈察觉夫妻两个吵架,一直留意上房这边的动静,见伍嫂子将巧巧抱出来,料想两人要长谈,又担心误了饭时,自作主张去颐养居与老太爷说,巧巧哭闹,两口儿在静心居哄孩子。
老太爷今日陪客吃酒,自己醉醺醺的,头晕眼花就没细问。倒是江夫人听巧巧哭闹,很是担心,要让尹强家的去请徐大夫来看看,杨妈妈怕谎言戳穿,赶紧推说只是闹瞌睡,不要紧。江夫人知小孩子时不时会哭闹,听她这样讲,也就罢了。
杨妈妈从颐养居出来,顺便又去厨房端了饭,待她回静心居时,看江白圭两口儿又有说有笑的在院中逗孩子,一颗悬着的心方才放回腹中,走上前去扯谎之事说了一次,顺便请罪。
她是好意,栀子虽怪她自作主张,但也未真想罚她,只道:“妈妈想的太多,漫说今日我与相公无事,就是有事,妈妈也不要像今日这样。”
杨妈妈只道栀子不好意思让人知晓他们两口儿吵过架,心下不以为意,口中却唯唯诺诺的应了,将手中的食盘端到上房摆上。
栀子吩咐夏欢点上蜡烛,与江白圭认真的讨论起开熬糖作坊之事:“开作坊涂妈妈熟门熟路,只要老太爷夫人点头,唤她来帮衬几日,总比我们瞎忙好。”
江白圭颇为犹豫:“你真打算要抢岳母的生意?”
栀子敲了他一记:“都说算不得抢生意,你还说废话作甚?”又斜了他一眼,“我若不开这作坊,只怕有人说我只将娘家放在心上!”
江白圭讪笑两声,“娘子真会记仇。”又站起身,“既然你同意,我这就去问祖父的意思。”
栀子看时辰还早,就未拦他。
老太爷早就知晓兰家开了颇为赚钱的熬糖作坊,听江白圭说栀子打算为江家也开一个,直摇头,反对的理由也与江白圭一样,怕抢了兰家的生意。江白圭就拿出栀子方才说服他自己的理由来讲。老太爷并非矫情之人,听明白与兰家无碍,略微一犹豫,就道:“虽说不算抢你岳家的生意,但总得问过你岳母,若她没得话讲,再作打算不迟,免得为了一点钱财反而伤了亲戚之间的情谊。”
江白圭听老太爷同意,着急去说与栀子知晓,忙忙告辞出来。栀子听老太爷同意,就问:“那夫人呢,夫人可有话讲?”
江白圭拍了一下自个额头,叹道:“瞧我,竟忘了去问过娘亲。”说罢,转身又去了赏梅居。江夫人听过,叹息一声,道:“难为你媳妇了。”
再次回房,栀子已经哄睡巧巧,江白圭凑到小床看了一眼,压低声儿道:“你看,我的法子有用罢?白日里玩够了,保管今晚睡得香。”
栀子看出他眼中的得意,就不接话,去寻出两人替换衣物,才道:“夫人可有话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