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元纬看着女儿,久久不语,直到安以寒忍不住喊了一声“父亲()”,才收回目光,道:是成王让你来问的?4()”
安以寒摇头,语气依旧坚定:“是女儿一厢情愿,成王殿下不仅不知此事,更无此野心。”
安元纬轻拍她的肩膀,叹道:“忘掉此事吧!”
安以寒唤一声:“父亲!”
凄然道:“女儿何尝不知自己的想法太过荒唐,但无论您信与不信,皇上无意将天下交予大皇子、二皇子等背靠世家的皇子,可宫中六位皇子,五位母族都出身豪门世家……如此四皇子就成了唯一的人选。
“四皇子狼子野心,手段阴狠,和安家又有宿怨,若他即位,我们安家只怕死无葬身之地……”
安元纬默然不语。
安以寒又道:“父亲,成王殿下绝非外间传闻的那般不堪,他……”
“寒儿,”安元纬打断道:“为父问你,当初四殿下求亲,若我与你母亲,感于四殿下诚意,不忍你青灯古佛,不忍你千金之躯去服侍他人,执意将你许配与他,你当如何?”
安以寒愣住,仿佛被一盆冷水当头淋下,许久说不出话来。
安元纬语气转柔,道:“陛下和太后宠爱成王,固然是因为成王是他们亲手养大的,何尝不是因为,他与江山无涉。
“成王并不热衷权势,陛下太后在时,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逍遥快活,新帝即位,他贵为皇叔,依旧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依旧可以逍遥快活……寒儿,你进宫,是为避祸,亦为报恩,岂能因你一厢情愿,令他与皇上生隙,与皇子结仇?”
安以寒的心一截截凉下去。
安元纬语气柔和,说的话却不容置疑:“若你不能彻底忘记此事,我明日便请旨,求陛下放你出宫……我安家,不做恩将仇报之事。”
“父亲,”安以寒垂眸:“女儿知道错了,女儿不会再提此事。”
“想也不要想!”
“……是。”
见安以寒脸色苍白,神情黯淡,安元纬神色放缓,目光转向湖面,道:“大宣立国至今,已将近百年,看似繁华,实则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之下,是越来越多的弊端。已到了不得不变的时候。”
安以寒虽神思不属,但依旧领会到安元纬的意思,道:“父亲说的弊端,是指世家?”
“世家豪强,把持地方。”安元纬道:“朝廷赋税一年比一年少,为何?交的起税的不必交税,交不起税的被抽骨吸髓,待一无所有之后,或成奴仆,或成逃户,而他们本该缴纳的赋税,则又被压在其他人身上……长此以往,国祚何存?”
他话音一转,又道:“世家之患已非一日,太宗便曾下令,不许诸姓通婚,以求分化。
“陛下更是在登基之前就开始布局,他不是不将皇位传与世家背景的皇子,而是要看谁更看得清,谁更舍得下。先前令几位皇子筹集赈灾粮,便是一次试
()探。”
安以寒皱眉道:“陛下是要让几位皇子背后的世家互相厮杀?可父亲能看见的事(),他们怎么会看不见(),怎么会上当?”
“原就是明棋。”安元纬摇头,道:“即便知道陛下用的是分化之计又如何,这诱饵,过于诱人啊。”
安以寒垂首道:“女儿明白了。”
声音已恢复平静。
安元纬说的是世家,讲的是宣帝布局,但要告诉她的却是,决不可在此时,拉成王入局,否则真的是害了成王。
行礼道:“女儿去寻成王了,来的时候忘了将醒酒丸交给端午,王爷量浅,若不小心吃醉了又要头疼。”
安元纬颔首,目送她的背影消失,渐渐陷入沉思。
“安相。”
熟悉的略带苍老的声音传来,安元纬回头,拱手笑道:“章大人。”
御史大夫章俊达。
章俊达道:“安大人刚刚在想什么?”
两人虽在朝上时常争论,但私底下关系不错,章俊达说话向来直爽,安元纬不以为意,引他坐下,笑道:“我在想,章大人您最近是不是转了性了。
“以往最爱骂成王,三日一小参,五日一大参,成王为此找我的麻烦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如今御史台足有数月没骂过成王不说,这次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竟也一声不吭?”
章俊达坐下,悠然道:“御史之责,在于监察百官、警示权贵,成王年纪小,身份高,又受陛下宠爱,下官尚且对其吹毛求疵,其他纨绔子见了,自然也会约束自身、不敢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