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听书生这么问,反问道,这你都看不出来?
书生是以为他下一句便是想骂自个儿误会他是鬼怪。
但现实总与希望背道而驰。
不都说我们身上会有股子湿气么?你是阳间的人,怎么感觉不到?
书生哗啦一声就坐进了河底,河水淹没了整个胸襟,险些载了进去。
那人看着好笑,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书生颤巍巍仰起脸,实话实说。
腿软。
那人伸手想将书生拉起来,发现书生个头看着小居然还挺沉,而且似乎真是吓过头浑身发软没一点儿力气能自己站起来,一只手扶不动他,那人索性将船先拉上河岸,转身回来将书生从河中拖了出来。
临冬的天气萧瑟阴凉,书生一上岸就给身上湿了的衣裳冻得浑身发抖,一屁股坐地上便再起不来。
那人好心给起了堆火,招呼他过去烤烤。
书生看他行为举止不似恶鬼,遂心里也安了一些,虽然仍是止不住一阵一阵打颤,勉强还是坐他身边没再挪位子。
你不是打算就这么沉默下去吧?然后烤干衣服了拍拍屁股走人?
那人盯着书生的脸冷不丁冒出这句,书生没能反应过来,啊了一声,啊完了才想起刚才两人是为了艘小船起的争执。
书生还是没想明白他的船坏了跟自己有什么干系。
只不过也没和鬼计较的理儿啊。
呃,如果你觉得,我是弄坏了你的船,那就是吧。
书生小声来了这么一句,立马引来那人不满。
诶诶诶,怎么说话呢啊?什么叫我觉得,那就是?你干什么说得好像我冤枉你?
书生闻言,急了。
可是我真不知道我怎么弄坏你的船啊,而且船怎么可能因为我几块小石头就坏了呐?那也得是船造得不好啊。
嘿百无一用是书生还真是没说错,你就不能想想我是鬼,我说的船能和你们阳间的人一样么?这不就跟烧钱烧钱烧的都是纸钱一个理儿嘛我说?谁家没事还能真烧艘木头船的。
书生这会有点明白了。
原来你意思是船是纸做的,这就难怪会给几个石头砸坏了。
是吧,我没冤枉你吧?那人见书生终于开了窍,松了口气之外便像竹筒倒豆将方才还没说全的意见全倒出来,我哥昨儿烧了这船给我,我今天就用它泛舟,还没到桥下呢就给你丢下来的石块砸了一身,这就算了,我已死之人,我不跟你们阳间的凡夫俗子计较,但是你连我的船都砸坏了,未免太过分了吧啊?
书生有点委屈,又不敢大声辩驳,怕惹恼了鬼怪吃不了兜着走。
他还年轻。
我怎么会知道你从这经过,我又看不见你。
那现在不就看见了啊?
是看见了,可是船已经坏了啊。
做错事情就该承认,不要找推脱的话,你们孔老夫子就是这么教你的吗?那人说着把头发撩开,露出整个额头,看见没,我这就是给你砸的。
说完还撩了袖子衣襟,三三两两的淤青红肿,我看没人比我还背泛个舟还给人砸成这样。
书生心想鬼怪不都是看不见摸不着么?能看见就已经够奇怪了,怎么还能受伤?
这一想顿时心里好奇上了,扒着那人的胳膊将上头的伤痕仔仔细细看了个遍。
那人以为他是想确认是不是给糊弄了,有些没好气,怎么样,我没冤枉你吧?都看清楚了吧?
书生没头没脑问了句,鬼也会受伤啊?
去,鬼只是还没投胎,不表示刀枪不入,当然,就算重伤也死不了就是了,都是死了的人了,还能怎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