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述很清楚,杨玄感在战场的一番言语,不只他自己听到,如若隐瞒,便是欺君之罪,他只能如实奏来:“那叛贼杨玄感竟然声言,说什么梦秋娘娘乃万岁亲生之女……”
杨广气得狂呼大叫:“反贼满口喷粪,他信口开河,有何凭证?”
“他言道王义即可为证。”
“传王义!”杨广怒吼一声。
王义就在帐外,闻传进帐跪倒。适才帐中对话,他听了个一清二楚,并已做好了应对的准备,所以比较平静:“万岁,小人罪该万死。”
“怎么,当真?”杨广一听王义认罪,便知情况不妙。
“小人不敢隐瞒,当年确曾被杨玄感抱走一女婴……”
“你,你这个奴才!”杨广此刻五内如焚,他实在难以接受这个事实。那朝夕相伴倍受宠幸的爱妃梦秋,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这,莫非是上天的惩罚?这,莫非是神明给予的报应?身为一国之君,将何以面对天下?他急火攻心,登时昏厥。
王义此刻也是心如刀绞,闯下这等塌天大祸,便万死也难辞其咎,也愧对皇上的宠信。已抱定必死信念的他,抽出袖藏的匕首,往喉咙狠劲一抹,血水噗噗冒出,挣扎几下气绝。
宇文述忙于呼唤杨广,来不及回头拦阻王义。杨广醒来见王义畏罪自杀,想起王义平素忠心耿耿勤勤恳恳服侍自己的好处,感到格外伤感,不禁啼泣出声:“王义,你大不该如此轻生,朕怎能忍心将你处死呀!”他走到王义身边,看了一眼,赶紧以袖掩面。
刘安慌慌张张跑来:“万岁,不好了!梦秋娘娘她……悬梁自缢了。”
“啊!”杨广头炸眼花腿一软,几乎跌倒。
宇文述手疾眼快扶住:“万岁,不可过于伤感,保重龙体要紧。”
杨广怒视刘安:“梦秋她、她为何自缢?”
刘安畏惧地避开杨广的目光:“反贼杨玄感的疯话,已传得沸沸扬扬,梦秋娘娘岂能无闻。”
杨广顾不得再问,跌跌撞撞跑到梦秋帐中,,尸体业已放下,变形的五官扭曲怕人。杨广止不住落泪,自言自语说道:“说什么父女名分,多少载夫妻情深,你、你不该寻死啊。”
刘安递过一方诗绢:“万岁,此乃梦秋娘娘留下的绝命诗。”
杨广擦拭泪眼看来:
豆蔻芳华十数秋,
自喜娇躯伴龙游。
可恨本是君王后,
一死难洗此生羞。
杨广看罢,连连跺脚:“梦秋,可惜你这满腹才华无双秀色,而今俱已成空。”
柳笛闻讯赶来,心中暗自高兴,挨到杨广身边撒娇说:“万岁,人死不能复生,切莫过于伤感。再说,梦秋乃谋害云妃娘娘和奴婢的凶手,死也是罪有应得。”
杨广此刻是何等复杂的悲痛心情,柳笛没想到弄巧成拙适得其反。他双眼发直,逼视柳笛:“人都香消玉殒,你还来雪上加霜,你,这一切皆是因你而起,若不是你回来掀起风波,怎能有王义、梦秋惨死,你、你也去死吧!”
柳笛不以为然,依旧撒娇地把身子靠过去:“万岁爷,好厉害的玩笑啊。”
杨广狠狠地将她推开:“拉出去,斩!”
天子出言,便是圣旨,两名武士架起柳笛就走。柳笛仍未认真对待:“别闹,放开,我和万岁还有话说。”天子宝帐虽大,也不比宫中金殿,说话的功夫,柳笛即被推出了帐门。
少时,武士用银盘托着柳笛的头进帐呈验:“请万岁过目。”
“此为何人首级?”
“柳笛呀!”
“啊!”杨广似乎猛醒,“为何将她斩首?”
“小人是奉旨行事呀!”
杨广怔了好一阵,精神受了极大刺激:“都死了,转眼间都死了,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呀?”
红日的晨辉射进宝帐,杨广醒来,心头犹在作痛。萧娘娘特意过来亲自侍候杨广梳洗。面对铜镜,杨广觉得自己一夜间苍老了许多。如今他的情绪业已稳定,但仇恨难以排遣,立时传来宇文述面谕:“着即向反贼全面进击,务于今日生擒杨玄感,朕要将他碎尸万段,方消心头之恨。”
战鼓声惊天响起,号角震耳欲聋,数十万官军从四面同时发起了攻势。以董杜原为中心方圆五十里的战场上,血肉横飞的厮杀,令人惊心动魄。官军毕竟势大,半个时辰后,叛军便已不支。杨玄感见状,率军且战且退,连战连败,兵力骤减,连死带伤外加投降,未及午时,杨玄感身边仅存十数骑。他们遁入一处繁茂的树林中稍事休息,大家计议,匿至夜间往上洛方向潜逃。
不料,一伙官军追寻而至,为首者正是来护儿。仇人见面,分外眼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