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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第1页)

萧珏日行百里,日夜兼程,连跑死了三匹马,自己也险些累得昏厥,终于撑不住找了间客栈投宿。而这时距离她们分别才过去三日,以她对男子脚程的粗略估算,再跑个二三百里,便能追到了。

萧珏斗篷裹身一副江湖中人的打扮,点了吃食粗粗吃了几口便扔了筷子上楼,放任自己一番死睡,以弥补连日以来的疲累。

至第二日卯时,萧珏突然从梦中惊醒,翻身起来坐在床边,松了松领口,脸上惊惶的神色渐渐退去。她走到桌边拿起茶壶仰头便灌了一肚子凉水,而后就着床边简易的洗脸架上那盆凉水净了净面,方打开门。

外面日头未出,天色还有些许昏暗。而那昏暗的光线中,坐在她门外的人影随着她开门的声音突然站起身来,倒叫萧珏万分意外。

“怎么是你?”萧珏问。

“我来陪你了。”游具顷哑着声音道。

萧珏哈哈一笑,走上前一巴掌拍在他肩上,道:“你这小子怎么老是不听姐姐的话?不是叫你回皇陵去吗?怎么又跑来了,你的兵呢?”

游具顷见她笑了,起初紧绷的肩线不着痕迹地放松下来,也微微一笑道:“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去劫道,思来想去,还是送佛送到西吧!我的兵在后面。”

萧珏啧叹出声,“姐姐过去真是错待你了,不该揍你揍那么狠的,瞧把孩子脑瓜都揍傻了!”说着还拿手去揉游具顷的脑门,被他一巴掌拍开了。

有了游具顷的陪伴,萧珏心中大振,一路上虽话仍不多,偶尔也能开开游具顷的玩笑了,毕竟距离越接越近,她很快就能见到张肃和孩子了,心情也不再那么沉重。

而在她们前方百里的荒野中,张肃正与两名押送的兵卒对峙着,萧楠被他紧紧护在身后,绝望几乎快将他没顶。

作者有话要说:

评啊,快到碗里来

☆、第27章 死在你的剑下

古往今来,但凡流放之刑,并不单纯是将犯事之人驱离故土,徒步走到边疆充入军中就算完。它之所以成为五刑之一,其残酷之处在于动辄数千里漫漫流放途中所要遭遇的一切磨难,所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真正经过流放之刑还能活着到达目的地的人,有哪个不是九死一生?当然,侥幸活下来的人,到达流放之地后将面临苍凉孤寂的苦役生活又是另一重磨难的开始。

烈日下无情的爆晒,月夜下衣不蔽体的寒凉,一天给一口水,只能堪堪吊命的丁点干粮,无一不在考验着这些人的生命力。脚上束缚的铁镣将囚犯连在一起,每二十人连成一串,铁镣首尾分别握在一名兵卒手上,以防止有人逃跑。萧氏一族的男人和孩子加起来有一百多人,足以单独押送了,案件审结后未过半月便由三十名兵卒奉命押解出京,浩浩荡荡地行走在路上也颇为引人注目,其凄苦的惨状对民间百姓的震摄可见一斑。

这些男人不论是萧氏本族还是外嫁进府的,无一不是出身优渥,身有官职者也不在少数,平日里都养尊处优惯了,十指不粘阳春水,出行三步有软轿,何曾受过丁点苦?带着孩子的男人还要费力地将孩子抱在怀里,步步血印的被拖行在路上。

倘若只是这些生存条件的严苛也就罢了,然而对流放之人来说最大的危胁却不全在这上面,如若只是这样,有些心志坚韧如张肃者,他或许能凭着一口气硬撑到底。

最可怖的,是来自于押送者的凌虐侮辱,肆意打骂。

这些色胆包天的走卒,平日里在圣乾官场倾轧中蝇营狗苟,在最底层仰望着顶端的贵人们,一旦这些高处的人落了马,她们便蜂涌而上肆意凌虐,仿佛能从中得到无比的乐趣,而做为罪臣之属遭遇流放的男人们,则成了她们的盘中餐。

最初她们只是严格控制着水和食物,想要以此相挟等男人们自荐枕席,却未想萧氏男人没有一个软骨头,任是体弱到奄奄一息,也没有一个向她们下跪求饶。

过了一段时间,眼看离乾京越来越远了,这些士卒越发按捺不住邪念,镇日里用猥锁的目光在人群中穿梭。

张肃虽然年纪不算大,但拖着孩子的他也不能算做年轻了,加上他刻意丑化自己的容貌,从不轻易抬头,也不乱看,不出声,在人群中尽量保持低调,是以还算平安地渡过了最初的十几日。族人中接连有几个男子受辱后自尽而亡,剩下的人都惶惶不可终日。

然而堪配萧珏的男人容貌再遮掩又能丑到哪里去,他最终还是引起了兵卒的注意。有个女人几次在他面前徘徊,张肃觉得自己就像是被狼盯中的猎物,除了揽住孩子低着头尽量往人群中挤,他做不了什么。

那女人数度在队伍停下来歇息时靠上前来,说要帮他解开脚镣,放他松快一下,都只被张肃沉默着拒绝了,只一味瑟缩着后退。

如此反复几回,那女人终于失去耐性,于一日清晨队伍始发之时突然发难,伙同另一名兵卒直接强硬的解开了张肃的脚镣,将他从队伍中脱离出来,口中满是秽言,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兴奋的笑。

张肃心知自己将要面临什么,苍白着脸欲将怀中的萧楠递给队伍中其他的男人,经过这些天的折磨,男人们脸上都死气沉沉,善意或者是恶意都纷纷被掩盖在这层死气底下,孩子递过去,自有人接,可是接过之后呢?他都不知道他的小萧桐如今是生是死。

于是当萧楠紧紧拽着他的衣襟哭得声嘶力竭就是不肯撒手时,他叹了口气,将孩子复又拉回怀里,只想着一同赴死也好,省得孩子在人间遭罪。

兵卒很疯狂,她们甚至不打算将张肃带到偏僻处,只道张肃不是一向喜欢往人群中钻吗,那就让他当着所有人的面疯狂,只是看着张肃怀里的孩子十分碍眼,伸手一把抢过就往地上扔去,仿佛随手扔的是一个破布娃娃。

张肃大惊失色,他一个不谙武道的人以惊人的潜力冲了出去,伸出双手在孩子触地之前将他捞在怀里,一同跌坐在地上,尚自惊魂未定。兵卒再靠前一步,他立即如兽般狠狠瞪过去,将孩子往背后一藏,眼睛里迸射出如看死仇的怨毒目光。

护崽的女人固然可怕,可是不要命护崽的男人同样令人心中发怵,两名兵卒显然一时被震住,便与张肃大眼瞪小眼的对峙着。

然而她们毕竟是站在强势的一方,其中一个女人笑了几声,道:“你若是想小崽子看那就让他看吧,我们姐俩也没意见,哈哈……”当着萧氏百多位族人和其他二十八名兵卒的面,她竟然如此肆意地说着这些话,当即引起其余兵卒的哄笑。

那女人从袖中掏出一支玉瓶,拨了封,探身向前一把捏住张肃的下巴,强自往他口中灌了几口,张肃兀自不肯吞咽,下颌骨几乎被粗鲁得卸掉。

那女人也来火了,扔了玉瓶,恶道:“呆会儿有的你求老娘!”言罢放开张肃,张肃剧烈咳嗽着,脸色越来越红。

接下来的情景,萧氏男人们有的闭着眼睛瑟瑟发抖,有的干脆侧过身去,没有哪一个敢于直视,然而虽然不看,耳朵里却充斥着兵卒们狂肆的笑声和萧楠哀哀的哭声,惟独没有一丝声音是出自张肃的口中。

他被推倒在地,入目是摇晃着的蓝天,和头顶纷乱的树枝。面色泛着异样的绯红,嘴角边溢出丝丝鲜血,强自大睁着眼睛,右手哆嗦着缓缓摸索,直到他摸到了儿子软糯的小身子,摸到了他柔嫩的脸颊,最后手掌颤动着覆在了他的眼睛上。萧楠不哭了,眼泪打湿了父亲的手心。

事毕,两个女人站起来理好衣襟,其他兵卒跃跃欲试,被那按住张肃灌药的女人厉声喝止,道:“虽然跟条死鱼似的,但是老娘还没玩够,现在还没你们的事儿!未经老娘允许你们谁也不准碰他,否则的话,哼哼……”那雀跃的几人只好讪讪道:“是,队长!”

张肃也坐了起来,沉默的整理着自己,萧楠重又扑到他的怀里。他被带回到队伍中间,重新戴上脚镣,到了巳时,他比平常多得了半块干馒头和半碗水,面对周围男人们时不时扫过来的带着淡淡嫌恶的目光,他全不理会,只是专注地低头将干慢头一点点撕下来,润湿了塞到萧楠的口中,目光贪念地看着萧楠,好似永远都看不够似的。

第二日,那队长又过来要解开张肃的脚镣,被他一侧身躲开了。那女人正蹲在地上拿着锁匙,见状抬头恶形恶状地威胁,“有一就有二,跟了老娘自有你的好处,你今儿若是不肯,老娘第一个把你儿子摔死,剁了扔在这里喂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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