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了!”师傅恨得抄起竹板打了多少年都舍不得打的大徒弟,他恨,他恨得牙都要咬出血!
这是他的命,这是他的根,这是他期盼着能重振芝兰园的希望。
希望没了。
最怕的事来了。
宋潇声十二三的时候,师傅就开始担心,小心地观察着,没事儿,好着呢,又过了一年,还是没事,个子在长,脸也在变,不是没发育,就是运气好,好好好,果然是老天爷赏饭吃,师傅彻底放心了。
小樱桃立在外头,满心惶恐,她听着里头师傅师兄在大声地吵架,师兄的声音好怪,变得有些不像师兄。
撕扯着嗓子,浑了,没了先前那清亮动人的味道,听着有些嘶哑,小樱桃久不哭了,眼睛里泪珠子忽然串线珠一样往下落,先前同她一年进来的小河也是像大师兄一样,嗓子忽然变了,变了,就没变回来,师傅就不要他了。
小樱桃扶着门口的梁柱,慢慢地往下滑,她怕,怕得直掉泪。
宋潇声冲了出来。
小樱桃泪水涟涟地追上去。
“师兄……”
宋潇声喘着粗气,手紧紧地捏成了拳头,他靠在墙根边,满心都是不甘,“没事,”他哑着嗓子道,“过一阵,我就能好起来。”
小樱桃用袖子抹眼泪,不住地点头,“会好的,师兄你一定会好的,我等你,我等你一块儿登台。”
宋潇声练功,花成倍的力气练功。
别人都在等着看他笑话,他不能输,他必须出人头地。
小樱桃陪他一块儿练,师兄妹俩刮风下雨,一天也不停。
一年过去了,没好。
两年过去了,还是没好。
“你跟别人搭吧,”宋潇声很冷静道,“别浪费时间。”
小樱桃十五了,她已经生得很秀美,一头乌黑的长发,身段漂亮,嗓子也好,开口就是一段缠绵的故事,她道:“师兄,我们说好了,一块儿登台,一块儿红。”
宋潇声抬起眼,小樱桃的眼睛是红的。
两年了,再傻的人也该知道,他好不了了。
宋潇声轻抚了下她的头顶,“听话。”
小樱桃不肯。
师傅不跟她来那套,柳条隔着衣服抽,“来我这当大小姐来了,由得你挑不挑,宋潇声是个废人了,你还想跟着他一块儿废?!”
小樱桃咬着牙不哭出声,宋潇声踹门进来,夺了师傅手里的柳条,师傅怒目圆睁,宋潇声一甩柳条,“唰”的一下往自己脸上抽,俊脸打了个花,小樱桃吓得哭都忘了,宋潇声折了柳条扔在地上,给师傅磕了个响头,回头道:“樱桃,听师傅的话。”
小樱桃换了个搭档。
对着另一张脸,她张嘴唱的,眼里闪的,都好像不是一出戏了。
她唱不好,师傅骂她,宋潇声也骂她。
“用心唱,身上就会那么一件本事,”宋潇声拿袖子给她抹眼泪,“别再耽误了。”
小樱桃“嗯”了一声,心里也很难受,她不是故意的,她是真唱不好了,宋潇声的嗓子不行了,她就如同共生一般,每亮一次嗓,她就替宋潇声疼一次。
终于登台,却不是预想中的那个人,也不是预想中的那个场景。
只算是差强人意,有人打赏,也有人喝彩,赞她身段美,人标致,别的就没了。
她唱得不好,自己心里也知道。
师傅天天骂她,骂得她蔫头蔫脑,上台更没劲了。
“我看你那魂儿都被宋潇声给勾走了,贱骨头——”
师傅烟管子戳在小樱桃额上,小樱桃跟着劲儿往后退,呐呐的不知该说什么。
她的魂儿,她也不知道去了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