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出乎他的意料,杨震却摇了下头:“人各有志,在下知道你们蒙人性喜自由,内附之事我可不敢再提了。”
“那你的意思是?”木图略有些奇怪地问了句,随即又想到了什么:“难道你指的是袭击察哈尔部之事?”
这回杨震没有半点犹豫地就点头承认了:“正是。族长刚才也说了,盖乞部所以面临如此困境也有他们的原因,难道你们就不想报仇吗?眼下已到了危亡关头,何不放手一搏,打下察哈尔部以夺取足够族人生存的物资呢?”
木图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意动,但很快地,又摇头道:“你说的容易,可真要实施却几乎是不可能的。我们盖乞部才三百四十二帐人口,可用的青壮才不过千人。而察哈尔部呢,不算附属于他们的那些小部族,就是他们自己,也有五六千帐,一万多的青壮之士,我们怎么可能战胜他们呢?即便我能说服旁边那些部族一起出兵,只怕去了也是送羊入虎口哪。”
杨震静静地听他把双方的实力对比描述出来,却神色平静道:“若只是正面交锋,盖乞部确实远不是察哈尔部的对手,但若是用计呢?”
“用计?”木图略皱起了眉头:“用什么计能让我们以弱胜强?即便是成吉思汗,当他实力弱小时也不可能与札木合、王罕这样的大族反目哪,更别提与他们刀兵相见了。”
杨震淡淡一笑,他知道这事已有六七分把握了。虽然木图还没有采纳他的意思,但从他的言辞里却可听出,他只是畏难,觉着事情不可能成功而已,而不是顾念什么情谊或是怕被自己这个汉人利用。毕竟,眼下的窘迫局面已很是叫他头疼,再想到接下来的冬天,就更让他生出铤而走险的念头来。现在他只需要一个能说服自己冒险的策略,一个至少看着能成功的办法而已了。
“入秋之后,草原各部都习惯外出狩猎吧?不知察哈尔部那边会出动多少人?”杨震没有急着道出自己的策略,反而问了这么一句。
木图隐隐想到了什么,却还是如实道:“为了过冬,我们都会想法在秋季时存储足够多的粮食。所以部中男子多半都会外出狩猎。不过察哈尔部那边,因为人口众多,家底又厚,又有其他来粮食的途径,所以最多只会派出一半人去狩猎。可就是这一半人,也不是咱们能对付得了的。”
杨震了然地一点头:“那脑毛大以及他们部中的重要人物会带人去狩猎吗?”
“那是自然的。我们蒙古人素来以武为尊,身为一部之长就是作战都得身先士卒,更别提狩猎了。想必这段时日里,他一定在外打猎。”
杨震一听这话,心下就更为笃定了:“既然如此,那我觉着我的计策是可行的。就看木图族长有没有这个决心赌这一把了。”
“是什么策略?”见杨震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木图心里也不觉有些激动了。若真能从察哈尔部那边夺到粮食,那无论是从名气还是实惠上来说,都是对他极有好处的。
杨震淡淡一笑,随即缓缓地将自己的策略给道了出来。
虽然木图知道杨震要说的计策必然很是毒辣,但听完格勒黑的翻译后,却还是觉着后脊梁一阵发凉,因为这计策实在太过歹毒,即便是他这样的多智之人,也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
这便是所谓的汉人多阴险吗?木图心里想着,不禁有些警惕地看了杨震一眼。
杨震虽然知道自己的这个策略会带来这种后果,但为了实现自己的计划,也只能当作没这回事了。片刻后,才问道:“不知木图族长你意下如何啊?此计是否可行?”
在沉默了好一阵后,木图才不得不承认地一点头:“杨朋友的这条计策虽然可能要冒一定的风险,但我觉着很有可能成功。毕竟他们不可能想到我们会来这么一招。”
杨震依然只是一笑,他对自己的这个策略还是很自信的。现在就只等对方下决心了,他相信在几乎没有其他退路可走的情况下,木图即便心下不愿,也还是会选择采纳自己的建议的。
果然,在一番犹豫与纠结之后,木图终于一咬牙道:“我决定就按你的计策来,将痛苦留给察哈尔人吧!”说着又看了杨震一眼:“杨朋友可否迟些再走,也好看看此事的结果。”
“既然这计策是在下所出,我自当负责到底。”杨震点头应道。
第三百六十九章 毒计(中)
秋季,是收获的季节。
春种一粒种,秋收万石粮,那是农耕民族一贯以来的说法。而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在秋天到来时也会忙着收获,他们或是宰杀那写养肥了的牛羊牲畜,将它们的肉储藏起来,或是外出射猎,将更丰富的野味带回部落,以准备度过接下来漫长而无法再放牧的冬天。
无论你是只有几百帐的小部族,还是拥有数万青壮的大部落,当秋季到来之后,行动都是一致的。因为只有这样,极度看天吃饭的游牧民族才能度过可怕的冬天。不然的话,他们只能把主意打到南方的汉人身上。
不过从眼下蒙、明双方的实力对比来看,草原上的各部落想要通过抢掠大明边境地区来补充自身已经不那么现实与容易了,甚至这可能还会给他们带来无穷的麻烦。蒙古草原,早不是几十年前的光景了。
当然,这种为了生存而进行的射猎对游牧民族来说也是有积极作用的,正因为他们常年打猎,能把奔逃中的野兽射杀,才练就了他们一身过人的箭术,从而在与南边的汉人民族作战时一直处于主动的攻击地位。而且射猎所带来的成就感,也远非种地能比,当你经过十几二十日的辛苦奔波,将满满的一车猎物带回来时,全族之人用崇拜的目光看着你时,你必然满心骄傲与自豪……
像以往许多次一样,察哈尔部的族人们在族长脑毛大他们打猎离开后,就一直在等待着他们将收获的猎物带回来。虽然对他们来说,即便今年不去射猎也能度过整个漫长的冬季,可传统终究不能丢。
所以当他们远远望见有一大队人马出现在部落跟前时,不少的女人孩子都露出了高兴的笑容,有的甚至欢呼着迎了过去。
只是当他们奔到那些来人跟前,认出来的并不是自己的族长和勇士时,脸上的笑容就被疑惑所取代了。虽然面前这些他族之人脸上挂着谦卑而友善的笑容,在他们身后的勒勒车里还放了不少的食物和酒坛子,但这种从未有过的情况还是叫察哈尔部的人感到有些奇怪。
倒不是说他们以往没有被人送过东西,正好相反,作为草原上几个强大部族之一,察哈尔部每年都能从底下附属的小部落那儿得到不少的进贡。但像今日这样,在冬季即将到来,而且还送来几乎大半个小部族过冬之用的粮食的情况,却还从未发生过。
虽然事情有些古怪,但既然是送上门来的物资,察哈尔人也没有往外推的道理。很快地,事情就被报到了部族中间,那座硕大的帐篷之中。如今暂代族长之位,处理族中大小事务的脑毛大的兄弟禾齐斯听到这话后,只是微微一笑:“看来是某个想归附咱们的小部族来送礼的,让他们先进来吧。”
虽然据报这次送东西来的人足有一千多号,但在禾齐斯眼中,这点人马根本就不算威胁。要知道即便脑毛大带走了近半族中勇士,但察哈尔这里能战的还有四五千青壮,而且他也不信有哪个部族会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片刻之后,两名为首的汉子就被带到了禾齐斯的面前。他仔细打量两人一番,一个是面色红黑,模样周正的中年人,另一个看着与他有六七分相似,只是年纪看着不过二十出头,显然是这中年汉子的儿子了。很显然的,那少年还很稚嫩,没见过什么大场面,面对帐中那一排威风凛凛的察哈尔勇士,连正眼都不敢瞧,一直低垂着眼睑,一副恭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