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大人还请稍安勿躁,先听听他怎么说,再让人将他拿下也不迟嘛。”钟裕好不容易找到了个为杨震说话的机会,感激出言帮衬道。
他这一开口,倒叫那些衙差们的动作一缓,这些人都是人精,见事情尚未彻底成为定局,自己可不能着急下手拿人,这要出了什么变故,可就大大得罪锦衣卫了。
而见此情形,宋良佐的脸上便迅速闪过一丝怒色:“钟大人,你居然还想袒护这个犯人吗?莫非你与他有什么勾结不成?”
这么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其意不言自明,就是要把钟裕也栽到这起谋逆案子里去了。明白这一点的钟裕脸上也现出一丝恼怒之意来:“宋大人,你这便是欲加之罪了,我何时为杨震开脱过了,但你我为朝廷,我陛下审案,总不能连话都不叫人说完吧?不然你这样就叫作欲加之罪,就是弄权了。”
“你……”没想到钟裕居然公然与自己唱起了反调,这让宋良佐的怒意更盛。但同时,却又有些无可奈何,这次三司会审,可从没有说过以哪位为主,自己和钟裕是平起平坐的,所以即便再是恼怒,他也无法强自令钟裕服从自己的看法。
“且让你得意一下,看那杨震还能逃过如此大罪不成?到时候,我便把你和他绑在一块儿告了!”宋良佐心里暗自打定了主意,这才看向杨震:“既然钟大人如此维护于你,那本官就看在他的面上,让你再说几句吧,看你还能说出什么来。”
杨震感激地朝钟裕点了下头,知道对方在这个时候还能为自己说话已是担了极大干系了。随即,才冷笑着对宋良佐道:“宋大人,你说我私藏弓弩甲胄,这是谋逆大罪,实在是叫人感到好笑,你真是少见多怪。”
“你……好大的胆子,竟还敢在此嘲弄本官……”宋良佐没料到杨震开口又是这些让人火冒三丈的话,顿时气得都要跳起来了。
但杨震却好整以暇地冲他冷冷一笑:“怎么,你宋大人还不承认吗?好吧,那就让我来证明给你看吧。我且问你,我锦衣卫是什么衙门?又因何而立呢?”
“这个天下谁人不知?你们锦衣卫乃是监视百官的衙门,也是因此而立,成立于我朝太祖洪武年间。”宋良佐随口就回答道。
杨震满意地一点头:“对这段历史看来宋大人你也是颇有些了解的,但你对我锦衣卫却了解的还不够深哪。且让我来告诉你吧,我锦衣卫,乃是洪武朝时深得太祖信任的御前十二卫之一,只因作战英勇,才得赐锦衣,这才得了这个名号,是为锦衣亲军。不知大人你对此有何看法哪?”
“你锦衣卫的传承来历与本官,与本案有甚关联?本官又何必非要对此有如此之深的了解?你若只是说这些没用的话,那就免了吧,我们几位大人都身有职务,可不想陪你在此浪费时间。”宋良佐有些不耐地说道。
倒是一旁的胡让杰,隐约间已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地看了杨震一眼:“原来他早有准备,我说以杨震这些年在京城里闯下的偌大名头怎么会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呢。”
见对方并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杨震只能叹了口气:“宋大人你还真是死板哪,连这都想不到。我们是锦衣亲军,而不光光是一个监察百官的衙门。”当说到“亲军”二字时,他还刻意加重了语气。
“嗯?”直到这个时候,一心想着借机定杨震重罪的宋良佐才猛地醒过神来,神色已变得凝重了:“亲军……锦衣卫竟是军队。”
“大人终于想清楚了吗?若是寻常衙门拿人用弓弩,或许干犯了忌讳,是为大罪。就是东厂,他们也不得擅用弓弩。但我们锦衣卫却不同,我们乃是军队,别说是用弓弩,这次就是用火枪,那也是理所应当的!”杨震说着冲一旁已经有些呆滞的赵无伤轻轻摇头:“赵珰头你并不在官场,所以不知此事倒也可以理解,只是……”说着他又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宋良佐,虽然没有把话说明白了,但他眼神里的鄙夷却已表露无疑。
“怎会如此?我怎么就忽略了这一点?我大明军中就实行的卫所制,而他们又叫锦衣卫,我怎么就只把他们当成是寻常的衙门了呢?”宋良佐很有些自责地想着,知道这下自己是出了大丑了。
其实不光是他,几乎所有人都习惯成自然地不再将锦衣卫当成军队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他们一直都没有出现在战场上,反倒是经常监视百官,让人们产生了一个错觉,他们是和东厂一样的皇帝亲信的衙门而已。
也只有杨震这个一心振兴锦衣卫,想着让他们脱离固有身份的人,才会考虑到这一层,这才会露出这么个很容易被人觉察到的破绽,反过头来坑了对手一把。
好半天后,宋良佐才终于回过神来,强打精神道:“即便如此,你之所为依然有错,东厂毕竟不同寻常百姓人家,你擅自闯入伤人便是干犯国法!对此你可有话要说吗?”在杨震手上吃了亏后,他已经学乖了不少,不敢再像之前那般咄咄逼人了。
“本来下官是不打算把实情说出来的,毕竟关系到一些隐秘之事。但既然宋大人一直追问不休,那下官就只能如实说来了……”杨震眼中闪烁着异彩,准备反击了!
第四百八十八章 反攻倒算(上)
虽然已是七月底临近八月的时节,但今天这天气却依然有些炎热。尤其是那么多人一齐聚在刑部衙门前,人挨着人,人挤着人,这种闷热的不适感就更重了。但即便如此,看热闹的百姓们也没一个离开的,一个个依然翘首眺看着前方,希望能在第一时间看到一些新鲜的事情。
说实在,在过了这么长时间后,众人已经略略有些疲乏了,尤其是今日这堂审居然不像过往那般不时有人被拖到庭院间打板子或是用上其他刑罚,堂上审问的情况又听不清楚,就更让人觉着很有些无聊。
其实不光是他们,就是站在堂前的东厂和锦衣卫的人,此刻也是满心的焦虑,一个个恨不得长了顺风耳千里眼,能了解堂内究竟是个什么情况,自家大人是否占了优势。
可即便心里忐忑,面对着对手,众人却没一个肯示弱的,还不时用言辞加以挑衅,好像这么做了,自家大人在里面就会占了上风似的。对此,虽然他们周围也有不少刑部的官兵,却不敢在这个时候出言阻止,无论东厂亦或锦衣卫,可都不是他们这些小人物敢轻易得罪的。
但一个事实却摆在了面前,今日之后,三法司衙门总会要狠狠得罪某一方的,而随着堂上形势的突然一变,他们得罪东厂的可能性已很高了。
大堂之上,杨震神色间有些黯然:“不敢有瞒各位大人,本官做出这一系列事情来,确实有着私心,为的也不过是报仇而已。不过我敢说一句,我所作所为,都没有违背大明朝廷的王法,倒是东厂的人,才是真正违法乱纪的那个。
“就在去年冬天,东厂伙同我锦衣卫里的某些人做下了一起冤案,以京城里不少勋贵人家府上被盗为借口,将锦衣卫的千户唐枫逮捕入了诏狱。对此,不知几位大人可还有印象吗?”
既然他们都是朝廷司法部门的官员,自然对这起案子有些印象,便纷纷点下了头去。尤其是刑部侍郎胡让杰,更是颇有些感慨地道:“当时咱们刑部上下也没少受到压力哪,不过好在过不多久,案子就被破了。”
杨震苦笑一声:“那大人可知道,原来此案另有隐情,这一切都是为了置唐枫于绝地而设下的陷阱呢?这分明就是东厂说服了那些畏惧其权势与迫害的公侯们所演的一场戏,至于目的,矛头便直指向了唐枫。果然在随后不久,就因为有小人告密,而从唐枫住处搜出了那些权贵人家被盗走的珍宝,他也因此被投进了诏狱之中。”
“你胡说!我们东厂什么时候干过这种事?我身为东厂大珰头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呢?”赵无伤没想到杨震居然提起了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