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勒黑这才明白过来,一笑道:“那是自然,我家大人现在就已很了不起了!”
不过这时候,了不起的杨震正面对着一个难题,一大碗酸涩的马奶酒让他觉着有些难以下咽。前世他也曾喝过这个,只觉味道不错,现在看来,那时的马奶酒一定是被改良过的,而眼前这个,却是纯天然的,味道实在不敢恭维。
但杨震也知道在蒙人家里做客,人家敬的酒必须得喝,所以只有硬着头皮把酒喝下去了。看到杨震一口干了满碗酒,木图就笑得更欢了,便欲再为杨震满上一碗。
杨震见状,却赶紧摆手道:“我已不能喝了,再喝伤口恐怕要撑不住。”说着指了指自己肩背等处的包扎。
虽然不懂他说的是什么,但木图还是通过动作明白了过来,也不再勉强,自己倒了一杯慢慢品咂起来。似乎对他来说,这种带着馊味的酒已是美味了。
好在这时候格勒黑他们两个也走了过来,总算避免了两人鸡同鸭讲的尴尬。
见“翻译”到了,杨震便再次道:“木图族长你可考虑过内附我大明,那总比留在这儿过苦日子,还得天天担心被其他强大的部族侵犯要强吧?”
第三百六十七章 试探(下)
木图啜…吸着那只破口粗陶碗里酸涩的马奶酒,并没有急着表态。这种让杨震感到难以入口的东西却让他如饮玉液琼浆,只看他身为一族之长生活依然如此艰苦,就可知盖乞部现在的处境有多不容易了。
半晌之后,他才放下碗,目光望向外面正低头吃着草牛羊,以及呆在它们身旁的两只牧羊犬道:“杨朋友觉着它们过得可还好吗?”
杨震的目光顺着对方的意思看向外面,看到了那两只并不甚有精神的牧羊犬,有些不解。但还是笑了下:“虽然未必能吃到肉,但总不至于饿死吧。”
“是啊,它们只要跟着我们,就一定饿不死。不过为此,它们却失去了自由。而它们的同类,我们大草原上的狼群却不一样,它们虽然经常吃不饱,但却可以自由地在大草原上驰骋。虽然他们想要吃饱就得靠自己去狩猎,但正因如此,它们才能一直保持自己的侵略性和野性。我并不希望我们盖乞部失去自我!”
听了这番话,杨震不但没有因为被人拒绝而感到不快,反而现出了一丝敬意来。别看木图只是个没读过什么书的蒙人,其智慧却远胜过这世上大多数人了。
木图看了杨震一眼,又道:“而且,若是我真内附大明,今后就得为大明做事,要和自己的族人刀兵相见了。虽然我们草原上的规矩,强攻弱亡是正常的,但我只希望作战是为了自己的部族,而不是为了其他人。”
杨震了解地一点头:“我明白了,阁下的志向绝不只是让族人吃饱穿暖而已,既然如此,人各有志,我自不会勉强。”
“多谢杨朋友的理解。”说着,木图再次举起碗作敬酒状,并将满满的一碗马奶酒喝了个干净。
杨震这一回没有再像之前般犹豫,也把那酸涩的液体一气灌了进去,末了把嘴一抹道:“那在下就祝木图族长你能够达成所愿吧。”
木图听他这么说,先是感激地一笑,随即又露出了无奈之色:“其实我也明白,这些都只是空想而已。我们盖乞部人丁不旺,又遵循了我的意思选在水草并不甚丰美之处,虽然因此少了许多麻烦,却也少了太多壮大的机会。
“而草原,又是个弱肉强食的地方,你不够强,别人就会欺负到你头上来。这一回,察哈尔部路过咱们这儿,就抢了我们不少的马匹与粮食……哎,眼看着已经入秋,冬天也快到了,我们族里的粮食短缺,不知该怎么熬过这个冬季了。”说着便是一连串的叹息。
杨震没想到那支袭击自己的蒙古骑兵居然还捎带手干了这种事情,心情也不觉有些低落。而那乌疆听自己父亲提起此事,便愤愤难平道:“那些家伙实在是太不成话了,居然把父亲你的坐骑也给抢了去。今后只要有我们盖乞部强大的一天,一定要把他们的东西统统抢光!”
“好小子,有志气!不过这种话别随便乱说,那会给我们部族引来麻烦的。至少在我们能真正强大之前,还是当以隐忍为上。”夸了儿子一句后,木图又提醒他道。
杨震听了这对父子的话后,却是一怔,这与明朝人的价值观念可完全不一样了。在大明,就是再穷的家庭,父亲也不可能鼓励儿子将来去抢夺别人家的东西。但在草原上,这位睿智的族长却说了这么番话。
但随后,杨震又想到了一点,这或许是他能利用的机会。于是便试探着问道:“木图族长,草原之上像你们盖乞部这样的部族可多吗?我的意思是同样饱受其他强大的部落欺凌,却无法回击,只能忍耐的。”
“当然有不少了。在我们附近,就有三两个这样的部族。不过他们比我们处境稍微好些,因为他们完全投靠在了脑毛大的帐下。”木图如实说道。
杨震又问:“那他们心里可有怨气,想着报复吗?”
“怎么没有?”这回轮到乌疆说话了:“我和那些部族的朋友也经常在一起打猎,他们对察哈尔部也恨之入骨,只想着什么时候能出口气。只可惜,即便合我们几族之力,也不可能与人多势众的察哈尔部抗衡。”
木图随后也点了点头:“不错,我们虽然有心,却无力哪。若是杨朋友你想借我们的力量来帮自己报仇,那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吧。我们盖乞部可没有这个胆子和能力。”他早知道了杨震他们的遭遇,所以才会有此一说。
杨震略有些尴尬地一笑,在这个睿智的族长面前,他那点心思确实很容易被人看穿哪。不过杨震也有一点好处,那就是不容易气馁,即便心思被人识破,依然会在下次寻找机会。
不过今日,因为这话题已说不下去,这次会谈也就随之结束。杨震在再次谢过对方的收留和款待后,就由格勒黑护送着返回自己居住的帐中。
看着他离去时略有些虚浮的模样,木图神色变得有些严肃起来:“这小子可着实不简单哪。即便是这么个情况下,依然在想着回击,有点我们蒙古人的性格。”
接下来一段日子,杨震依旧在盖乞部里养着伤,虽然没有好的伤药,但伤势总算是渐渐恢复。而其他几个兄弟也终于能下地行走,想必用不了多少日子,他们就能彻底康复,回大同去了。
但这个时候,杨震反而多了些心事。因为他不确定自己不在的这段时日里钟裕能否顶住各方压力,从而把导致大同兵变那些官员全部拿下。说不定他一回大同就被刘应箕他们给软禁甚至是杀死了。
或许后面那条有些异想天开,毕竟钟裕是钦差。但只要想想他们之前敢借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