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到为止,陈述利弊,是一个幕僚的本分,体谅东家难处,亦是一个幕僚的本分。
王子腾既已下定决心,汤吉不再相劝,全力以赴助王子腾争夺九省统制才是他当下该做的事儿。
从早朝留宫后,景泰帝对他说的每一句话,王子腾当汤吉的面努力回想复述了一遍。
“哈哈…”
汤吉喜道:“节帅不必过于忧虑,陛下使贾琏入京营,不过顺水推舟罢了。”
这些年来,景泰帝有意无意拉拢过王子腾,本着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位居高位,不必过早站边,等局势明朗,再表忠心方才稳妥。王子腾便含糊了过去,故而担忧,景泰帝对他有意见,生出让贾琏接任他帅位的想法。
“哦,愿闻其详,子非且细细说来。”王子腾难免稍显急切了些,毕竟事关重大。
汤吉问道:“节帅可识得严磊严府尹?”
“原阁老严宪之子,大周开国以来最年少的状元,当年闹得神京城沸沸扬扬的,善公在时,亦对他赞赏有加,夸他为人刚烈,国之栋梁,我亦与之有过几面之交。”
“节帅可知严府尹秉性?”
“听善公说过,严老大人为爱子取名‘磊’,希望严磊将来不管做什么,都能像他的名字一样光明磊落。”王子腾拿起酒杯,回忆往昔道:“善公与严老大人交情匪浅,犹记得那时,严磊金榜题名,一举夺魁,我与存周曾随善公登门祝贺。”
“严磊那时风光无俩,轻慢满堂宾客,孤坐一旁独饮美酒,那叫一个轻狂放纵。”
“后来再听到他的消息,就是远走他方做州官。”
“再来,就是陛下登基后,严磊重回神京就任府尹。”
“明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汤吉叹道:“我在国子监与严府尹有同窗之情,不知其秉性者,言其恃才傲物,知他者,无一不深感敬服;他常言,为官者当学前明于少保,两袖清风,以江山社稷为重,造福黎明百姓。”
“有同窗辩之,于少保力挽狂澜不假,但废立新君,有把持朝政之嫌,有失臣子之道。”
“他以‘君重不如国,国重不如民’驳斥,又言之,于少保上对得起江山社稷,下对得起黎明百姓,做到像于少保这样的清官,不值得我们去学习吗!”
顿了一会儿,汤吉又道:“仅凭这些,只会说他辩者也,不足以让人深感敬服。”
“科举取仕,常经验不足,他提倡同窗,当从州县官做起,不论官位大小,唯有从小做起,才能下查民情。”
王子腾轻笑道:“不失为一个清官。”
汤吉手持酒壶,替王子腾斟了约一杯酒,笑道:“那会儿,我亦如明公一样,面上不语,心内嘲他‘书生之见’。”
“我等十年寒窗苦读,所求不过出人头地罢了。”汤吉自嘲道:“有功于社稷,造福万民,一展抱负,说的比唱的好听。”
“从州县官做起,听到这话,我差点儿没笑出来,历届恩科金榜题名者能有几人,能进翰林院又有几人。”
“回到内屋,我笑他一介腐儒,有几个学子能跟他似的,自身才华横溢,又有当代大儒的老子为他保驾护航,多数同窗所想亦如我,能捞个官做就行了。”
“他可知,在神京城内,不知有多少十年寒窗苦读的举人在苦苦求着一官半职的。”
“那时,我是打心底里瞧不上他的。”说到此处,汤吉独自斟了满一杯酒,饮尽用袖口擦完嘴后,叹道:“纵然听到他没进翰林院,远走他乡的消息后,也不以为然的认为,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回来,失了年轻时的锐气,熬个几年,或是六部重臣,又或是内阁。”
“事实证明我错了,大错特错,听到他回京的消息,我忍不住去凑了凑热闹,差点没认出他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从边关回来的军汉,整个糙得,说是奋武营的精锐,我也信。”
“不变的是他那一双眼,还是离京时那般锐利。”
王子腾举杯敬道:“历经沧桑,坚守本心,当乃吾辈楷模,善公没有看走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