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我有胃病?”
“我一直能听到你身边有药片撞击的声音。随身带着的药,不是规定时间服用,而是在特定场合服用,比如饭后或者是不舒服时,通常是救心丸,止痛片或者胃药。需要救心丸你就可以转行了,刑警也基本不会服用止痛片,但基本都有胃病。有空去查一下幽门螺杆菌。”
“为啥?”
“长期外食容易患幽门螺杆菌,而这又容易导致胃癌。”
“你还真是啥都懂一点。”钱一多笑着拍了他的肩膀,“你小子当良母估计不行,可是当贤妻肯定够格。你不读书,去当个厨子也不错。”他摩挲着下巴,郑重地打量着林祝一,’不行,当厨子也可惜了,你长得不错。你干脆去当小白脸吧。找个富婆包养你。”
“这不用你担心。我只想问你一件事,为什么来找我。破案是警察的事,我有没有嫌疑与你都无关,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案件细节?”
钱一多笑着反问道:“我不和你说你就不问吗?那是谁胆子这么大敢冒充警察。”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那个什么,小子,我给你说一个故事啊。假设有一个人,他叫林祝二。”话音刚落,他们便相视一笑,钱一多继续道:“这个林祝二啊,他有一个同学叫李蔚然。这个蔚然同学过得很惨,有一个垃圾一样的爹,和不像是亲生的妈。所以她就找林祝二求助,林祝二就教她怎么杀掉自己的爸。虽然这件事最后,李蔚然还是没有个好结局,但是足以证明林祝二是个很聪明的人。就是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他当初为什么要帮这个李蔚然同学,他是觉得她很可怜呢?还是想要证明自己很聪明,可以杀人却不被发现。”
“我不知道。不过假设有这样一个林祝二。他应该也是不知道。这个林祝二应该是个奇怪的人,他从小就发现自己是个不一样的人。他们的父母都是普通的父母,希望他过普普通通的日子。可是这个林祝二有点难以融入这样的生活。他也没什么朋友,同龄人觉得有趣的东西,他都觉得很无聊。同龄人觉得很难的东西,他觉得也不过如此。抽烟喝酒打游戏,这种容易上瘾的东西,他也没兴趣。他也不太喜欢社交,他虽然不太喜欢说话,但是别人要是对他说谎,很容易很看穿了。他平时只能一个人看书,偶尔觉得很寂寞。书看得越多,这个人就越开始思考一些有的没的东西,他觉得世界上好像对与错的标准是很模糊的。法律规定的正义只是为了多数人的利益,只是为了便于社会的正常运行。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一种如同真理一样的世界观。所以当这个李蔚然同学来找他的时候,林祝二想,帮她一下,让她开心一点就好,剩下的事情,他完全不在乎。”
“可是她不开心。”
“是啊,结果这个林祝二发现并不是所有人都和自己一样的。如果这件事是他自己去做,他不会有任何负担。但是李蔚然不行,她觉得自己是社会的一部分,所以会被世俗的价值观左右。后来这个林祝二遇到了一个陆卡布基诺云的女人。”
钱一多失笑道:“陆卡布基诺云,这什么鬼名字?”
林祝一唇边也有淡淡微笑,“你说了,这只是个故事,故事里叫什么名字都不奇怪。这位陆卡布基诺云是林祝二期待已久的同类,他们可以彼此理解,也可以互相沟通。林祝二却不觉得高兴,因为他意识到陆卡布基诺云不太能体会他人的情感,甚至可以说是麻木。但她又很聪明,可以像数学题一样推导出别人的心理,然后做一些事情,旁观别人的反应。这其实不算太人道,但是陆卡布基诺云是无法感觉到这一点的。林祝二则担心自己很快也会这样,因为轻视人世间的规则,到最后干脆轻视所有人。同时他一直在反思李蔚然的事情,他觉得自己做错了,但是错的只有没有考虑到李蔚然的心理状态。他不会为给建议这件事后悔,可是他觉得他想碰触什么,什么就破碎了。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那看样子这个林祝二的精神状态很堪忧啊。”
“如果只是这样还不至于崩溃,可是这个林祝二发现他陷入了爱河。他爱上了这个陆卡布基诺云。他知道她很危险,他甚至不太喜欢她,但吸引力是一种非理性的情绪,类似于癫痫发作。”
“哈哈,这还真是个荡气回肠的故事啊。”钱一多饶有兴致地一抬眉毛,笑着摊摊手,“别问我,我爱情故事看得不多,没什么好评价的。”
“那你可以评价别的,假设这个故事里有个警察。他知道林祝二不是个好人,但他还是一直怂恿他去调查这个案子。明明他自己也很有能力,也没有到需要找外援的地步。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假设有这样一个林祝二,那么警察会觉得他应该给一个机会。过去的事并不是说既往不咎,但是关键在他现在怎么做。就算警察可以自己破案,但是有捷径走不是更好?更关键的是,他对林祝二有期望,觉得他不要白白浪费了自己的脑子。还应该去证明一下,他还是可以做一个世俗意义上的好人。”
“是嘛,我不知道。”林祝一微微侧着头,光歇落在他脸上,以鼻梁为分水岭,一半脸沉没在阴影里,另一侧的眼睛却照得澄澈,琥珀色的火暗烧。
钱一多想起第一次见他时的样子。冷落落的一道影子竖着,看起来像是一个钉好的碗,碎裂了,拼好了,好像一切照旧,却平滑的表面上却有藏不住的裂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