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董事长是个辛苦活,出轨也是。林祝一监听了胡毅一整天,便是有感而发。
一天的工作中,他一共去了车里三次。第一次是上午十点三十,给一个代理商打电话,约好这周吃饭洽谈的时间,另外人情往来的种种,与案件无关,便不宜多详述。中午十二点十二分,应该是午饭后,他又去车里抽了一支烟,小坐了十分钟,其中不时有叹气声,然后他打了个电话,是给自己的情人。
胡毅说道:"你今天过来一趟,对。我来接你。要过夜的。晚饭外面吃,剩下的你看着办。这不用你管,我会说要加班,她反正也不太管的。知道又怎么样,早该习惯了。对,好,我大概七点到。"
紧接着又是两个电话,第一个是下属的,”喂,谢文文,我刚才接到办公楼那里的负责人的电话,怎么今天没有人去接待啊。这个项目你要跟紧啊。对,是。你忘记了?你怎么吃饭不忘记啊!你最近状态好像不行啊,感情上有什么事你先放一下,还是要以工作为重。好,那你自己好好想想,剩下的我回来和你说。”
第二个电话是打回家,语调里都浸润了中年人气虚乏力,“对,我今天晚上不回家,不用等我吃饭了。对,对,嗯。王倩怡今天在家啊?噢,那随便你。”
到晚上六点三十,胡毅又到车里给情人打了电话,“你出来了吗?我来接你。”
因他在开车,用的便是车载电话,对方的声音也一并放出,是个轻快如麻雀的女声,“还没有,我刚到家,先要打扮一下。你再等一下。”
“那你慢一点也不要紧,现在路上很堵。”
“好,你车开到门口就好。你别开进来了,小区里修路修得一塌糊涂。我家楼下都挖出个坑了,要铺个木板当桥走。”
胡毅的车慢腾腾在晚高峰里推行着,终于在十五分钟后停在一处老式小区门口。车门开又关,坐上来一位小姐。她似乎坐的是后座,便听胡毅半开玩笑抱怨道:“我在外面给人当老板,到这里你给我当老板,搞得我像个司机。”
“不好意思,我忘记了,下次坐上来。”
“不,一会儿我找个地方把车靠边,你就坐上来。”
“不要嘛。”她软着嗓子撒娇道:“这样很麻烦啊。”
“我没和你讲条件,我是告诉你。”胡毅的声音沉下来。
“诶呀,我和你开个玩笑,你别凶我嘛,你一会儿停下来我就换上来。”
又是一阵车门的开与关。女人换到副驾驶后,车倒不急着开。于是,两人接吻,听声音倒也有诸般缠绵,又夹杂着各类调笑声起,好在倒也没有彻底继续,当听众的林祝一才不至于落得彻底尴尬。
车继续开,女人有一搭没一搭同胡毅说着话,“我昨天特别可怜,不是下雨嘛。又在修路,我还穿着高跟鞋,就摔了一跤,手机都碎了。没办法,只能匆匆忙忙去买个新的,结果牌子不好,怎么用怎么不习惯。”
胡毅自然心领神会,“那我们一会儿吃饭,商场里有专卖店,给你买个新的手机。”
之后便又是各种调情,看定位显示,他们是把车开到附近一处大商场吃饭。
林祝一料想之后还有一夜缠绵,暂且放弃了窃听,急忙叫了出租车,往女人住的小区开。按她所描述的,小区里确实泥泞一片,门口还堵着一辆起重机。
她应该住的是13号楼,楼下挖出一个深坑,重新安排管道。只能在上面铺一块木板供行人通行。林祝一随手从包里拿出笔记本,从一楼开始敲门。他便是要这样排查是否有人在家。
101室开门是个中年男人,一脸茫然地望向林祝一,“你找谁?”
视线越过他往室内看,林祝一望见餐桌上的一对母女,便知这是一家三口。他微笑道:“你好,我是居委会的,过来进行一下人口统计。你们家是三个人,对吧?”
男人点头。林祝一装模作样看着手里的笔记本,密密麻麻写着的其实是毛衣的针数,“好的,我们记录的是你家小孩是12年出生的,今年六岁,对吗?”
“不是,是10年生的。”
林祝一假意在笔记上涂了几笔,“不好意思,那是我们记错了,可能和14号楼的那家弄混了。好的,谢谢了,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便是借着这办法,林祝一敲遍了整栋楼的每一家住户。只有402和301家中无人。仔细看过后,301的门前铺了地毯,地毯上有个泥泞的鞋印,应是昨天下雨夜归留下的。鞋印是个男人的,便排除了这家住户是林祝一要找的人。
林祝一在402门口站定,凑近往门上看。老式的门,老式的锁,他从兜里掏出开锁工具,捅进锁眼里一撬一转,门便开了。
很一目了然的女人的房间,椅子上甩着裙子和长袜,高跟鞋东倒西歪踢在一侧,又有台面上散落的化妆品。室内的布置是风格的混搭。房子完全是旧的,但漂亮的墙纸是新贴的。充当餐桌的圆台是旧的,但旁边摆着的椅子是从宜家买来的。空调近于半死不活了,但一旁有装饰性的加湿器到很精致。几乎可想象房子主人的形象:精致,有情趣,手头拮据却不缺生活期望。
林祝一自觉戴上手套,脱下鞋进屋。桌上摆着一部碎了屏幕的手机,几乎整面都是花屏。他犹豫了片刻,手机就揣兜里往外跑,临走前还不忘检查遍抽屉,找到屋主的身份证,记下姓名和出生年月。她叫夏琪尔,今年才不过二十四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