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方在清虚殿前的广场站定,忽的赤条条一团肉影冲到天痴道长面前,却是与天龙道长的肉身融为一体的青龙光着个屁股站在天痴道长面前,上下左右打量着一脸笑意的天痴道长。它是有点不相信这个也不甚威武的人怎么会拥有如此可怕的力量,一双手掌在身前摆动。想要拍拍天痴道长,却又莫名其妙的有些不敢,脸上神情遂古怪起来。其实不管它脸上神情如何古怪,在场群道却是看得目瞪口呆,尤其是天龙道长门下众弟子,眼睁睁瞧着师傅死而复生,原本是惊讶欢喜兼而有之,但又见昔日庄重敦厚的师傅此刻却是这般模样登场,都不免有些尴尬,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倒是天痴道长双肩一振。他自己身上那件青色道袍便不知怎的套在了青龙身上,只听天痴道长道:“我天龙师弟能以这种方式长存于天地间,倒也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说到这里,天痴道长又向着停在卓不凡肩上的朱雀一招手,那朱雀随即振翅飞起。与青龙一左一右的站在天痴道长身前,只听天痴道长道:“青龙、朱雀,你们两个乃天生自在之物,本该逍遥于天地之间,绝尘于红尘之外,却在不意间都与我青城结缘。被拉进了这纷争不休的仙人之战中。贫道臆测良久。你们四灵纷纷降世却似乎是某种天意,定有一件大事。非你四灵担当不可。此时白虎未出,贫道也瞧不出此事的端倪,一旦四灵齐集,想必定有预兆降临。到时候你们却要担当起自己的责任啊!”
朱雀引颈一声清鸣,似是对天痴道长作答。而青龙则抖搂着身上突然罩上的道袍,嘴里也不知道在嘟囔些什么,却见胡不归拉开青龙,对天痴道长道:“恭喜师傅成功抵御了天劫!”
天痴道长淡然道:“这才是第一道天雷,还有四十八道将陆续降临,越是往后,天雷的威力便越大,至这第一道天雷起,为师才算是真正踏入了度劫期,此后的一段日子只怕是极为难挨了,究竟能不能成功度劫,为师此时却也不敢说呢。”
胡不归不由得担心道:“那下一道天雷何时会降临呢?”
天痴道长道:“我今日与那谢灵一战,气息外泄,就此引发了天劫。按照咱们青城山的古籍记载,这天劫共有七七四十九道天雷轰顶,为期却是或长或短,并无定数。有四十九天的,也有三十九天的,据说最短的只有二十八天。那便是在一天之中数度遭逢天雷轰顶了。”
张富贵立即咋舌道:“我的娘啊!方才那一道天雷来时,我都已经吓得快尿裤子了。天痴大师祖,究竟是谁这么倒霉,竟然在一天之内数度遭逢天雷啊?”
天痴道长白了他一眼道:“你说的那个倒霉之人是咱青城派的祖师爷!若是他老人家在上界听见,没准直接一个天雷劈下来,叫你小子好看!”
张富贵立即吐了吐舌头,溜到他师祖天竹道长身后去了。
胡不归却道:“师傅,那个白衣仙人怎么不趁着您老人家抵御天劫时下手,反而仓皇逃窜了呢?难道他们仙人也怕这天雷不成?”
天痴道长沉思片刻道:“正所谓天心无心,我观这天劫也似乎并非只是针对我天痴一个。只要是流露出超越人间界的力量,便有可能成为它攻击的对象。天劫虽是由我引发的,但当时那个谢灵的实力却与我在伯仲之间。也就是说他若是在场,这天雷却不知道会落在谁的头上呢。但这天劫气息一旦锁定了某人,此后的天雷便只会随着那人而去,不管那人如何遁形,却也避不开这剩余的四十八道天雷。这天雷之中蕴蓄的乃是天威,纵使强如谢灵那样的仙人却也不敢轻易与之抗衡,他这才不得不逃,实非他心之所愿也。”
天玄真人到:“师兄,那便是说目前这天劫已经锁定了你,下一次这谢灵便不会遭到天雷攻击了?”
天痴道长道:“应该是如此吧。咱青城派以人间道门的资质打得两位仙使先后逃窜。想来人家定然咽不下这口气,他们还会来的。却不知道会不会趁我抵御天劫的当儿趁机下手了。”
天竹道长笑道:“大师兄,你便放心吧,他们倘若再来,我们还是一样将他们打得屁股尿流的滚了开去!您是没瞧见当时我天玄师兄那凶神恶煞般的模样,那恶狠狠的眼神!那阴恻恻的杀气!那白森森的牙齿!那清亮亮的口水!哎呀!”却是天玄真人听这家伙将自己越说越是不堪,不由得飞起一脚。叫他上天翱翔一阵子去了。
众人正笑而不语地望着天竹道长哎呀呀的化为一个小黑点飞向云天之外,却听得一人怒道:“别乱摸!我说你别在我怀里摸来摸去的!”群道不禁愕然,难道这青城山道门清修之地也有人好这个调调儿的?却见胡不归劈里啪拉的拍打着青龙的手掌,向后退去。而青龙则是眼盯着胡不归的衣怀,紧追不放,口中嘀嘀咕咕,这一次群道却是听懂了,它说:“豆儿!豆儿!”
却原来是这青龙站在人群之中穷极无聊,不由得想起了胡不归怀中的灵丹,遂将手探入胡不归的怀中乱摸。
又引得一阵喧闹。只听得刺啦之声不绝,胡不归的声音远远传来:“别扯啦,再扯就跟你一样光屁股啦!”这两个一个跑,一个追,打打闹闹带起两股烟尘。顷刻间便飞进了群峰之中不见踪影了。青城群道不由得纷纷摇头:这青城山当真是越发的古怪了,或许千年后留下的名号便成了天下第一搞怪道门了。
又是一道华光裂开天空,巨大的天雷笔直的轰向老霄顶,在光柱周围,电光摇曳,烈焰蒸腾。巨雷滚滚。大地一片震撼。在华光与山颠之间,一条淡淡的人影屹立其间。不避不让,将天地之威势尽数抵于一个肉体凡胎之上。
胡不归斜靠在骑鹤峰顶上的一块巨石上,望着那声势浩大地天雷,满眼中尽是兴奋。在他身后靠着的是一脸忧虑的梅轻雪。在胡不归两人的身后,大傻乖乖的爬在盘膝而坐地小酒儿足下,鼻孔上一个鼻涕泡儿破了又生,生了又破,周而复始。张富贵斜躺在大傻的身上,双手捂着耳朵,眼睛紧紧盯着老霄顶方向,脸上神情在惊恐之中又透出些掩饰不住的兴奋。在巨石的另一侧,卓不凡和杨不悔相依相偎,形貌古朴的朱雀傲然立在卓不凡身侧,向着老霄顶方向眺望。而巨石之下,那个天龙道长模样的青龙则是不停地围着巨石打转池不知它在焦虑些什么。而小虎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了青龙头顶蹲着去了,四只猫抓稳稳抓住青龙的头顶发髻,随着青龙一圈一圈的围着巨石打转儿。
在电光与烈焰之间的天痴道长突地右掌单掌向天,抵住自天而降的巨大天雷,左掌自然下垂,掌势摇摆,一层层的青城灵气有如潮涌,翻滚着漫过了清虚殿,直奔绝顶,源源不断地涌入天痴道长的体内。胡不归等人远远望着,在刹那间,似乎天痴道长的身形突然伟岸起来,有如天神一般耸立在天地之间,任巨大的冲击不断流过他的肉身。天雷巨大的能量在他右掌上不断爆炸着,震天撼地。
梅轻雪紧张的揪着胡不归的衣袖道:“这已经是第七个天雷了,天痴真人还能抗得住吗?他老人家叫咱们全都撤离老霄顶,倘若有个闪失我们却也帮他不得啊!”
胡不归笑道:“放心吧,我师傅可非等闲之辈。我对他是充满信心。你瞧前六天那六道天雷他不都轻轻松松的一一接下了嘛,这第七道天雷虽比前六道天雷强。但我师傅却也在度劫地同时不断体悟精进,实力飙升之快早已超出了你我的想象,我想这经历天劫的过程也就是一个脱胎换骨的过程,我师傅他老人只怕此刻都已经算不得是肉体凡胎了,否则这般强大的力量他却如何经受得起?经历天劫是每个修道之人的梦想,此时的机会对于修真中人都是千载难逢的。”
梅轻雪突然道:“那你是不是也盼着有朝一日像你师傅一样成功度劫,得升仙界?”
胡不归扭过脸来道:“傻瓜,倘若那仙界没有你,我去了又有什么生趣?”
梅轻雪只觉得心头一阵温暖,她低声说道:“胡郎。你们修道之人不就是要追求天道,羽化飞升吗?怎么你却不想呢?那你修道究竟是为了什么?”
胡不归微微一愣。想了片刻道:“从前我也曾经问过自己,修道究竟是为了什么?初入青城时只是觉得如果学了道法便可以不再挨饿受冻得以生存下去了。到了后来,随着道法精进,却似乎越来越不知道究竟为何而修道了。直到我入了红尘,见多了世间疾苦,众生百态。这才明白,成不成仙,其实并不打紧,倘若叫你永远活着,却永远都不快活,修这样的道又有何用?我是个叫化子出身,不懂得什么深奥的道理。但我受过苦,挨过饿。知道生命之苦,欢娱之短暂。这才努力求存,追寻着那转瞬即逝的欢乐。追寻着那不经意叫人感动的生命的欢喜,追寻着在这变换莫测的人世间快乐地活着的过程。再后来,又遇上了你,叫我知道了这世上还有如此美好的事物,我又如何能舍你而去。枯守一个所谓的天道,独自求仙?那般纵使做了仙人,爱也不能爱,恨也不能恨,又与草木何异?若是这般我宁可追寻我地道,做个人间快乐人岂不逍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