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武学生!
温峤猛然想到,梁公已经有两年没扩军了。
以前这些武学生中的绝大部分都进了银枪、黑矟军,骡子军偶尔也能分到少许。这两年则大批量进入梁国诸郡基层,为梁公运转县乡。
这里面固然有钱粮不足的原因,但梁公想掌控县乡一级的实权,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不过,这些武学生也只能用在这些地方了。
譬如汲郡,打成一片白地,几乎见不到几个人。今年以来重建的乡、里,多为南下逃荒的冀州流民。
武学生粗通文墨,武艺不错,行事作风比较粗豪,很擅长与这些流民打交道。
毋庸置疑,流民安置千头万绪,非常麻烦。劳心劳力不说,还有点危险。
但凡事有利有弊,干完之后,这些学生的能力都得到淬炼,提升很多。最关键的是,他们在乡、里一级建立了威望,积累了人脉,非常有助于日后的治理。
如果把他们换到济阴这些原本结构没被打破的地方,受制于当地盘根错节的复杂关系,十年八年都干不出名堂。
梁公是聪明人,辗转腾挪之间,愣是让他打造出了一些号令可达乡里的地盘。
五月十四日,温峤继续北上,与他一同前行的,除郭荣等人外,就只有寥寥两三名武学生了,他们的目的地也是邺城。
“两汉之时,河内、汲郡、顿丘之富,不让河南,而今几成鬼蜮,实令人痛心。”马儿慢悠悠地走着,一名叫邵杰的武学生不住地与温峤攀谈着。
“世间之事,便如那江海之水,起起落落。”温峤马鞭一指,笑道:“你看那边,地里长满了禾稼,夏末便可收。只要收了这一茬,人心就安定下来了。”
“有饭吃,他们就会开始修缮房屋,然后疏浚沟渠,经营宅园,然后生儿育女。”
“这就是本来的世道啊。”
邵杰听了,也有些向往。
他不再说话,只看着驿道两侧的乡村。
他之前其实已经来过一次汲郡、魏郡了,对比下一年前的情形,他发现坞堡都变少了,大概是灾荒之中又遇到战争,坞堡主都撑不住了,于是带着堡民们踏上了漫漫逃荒路。
遗弃的坞堡成了新来流民们的乐园,但没过多久,又变成了官署——营正办公地。
还是和当年陈郡一样的路数,以队、营为单位,一字排开,在淇水两岸展开了数十里。
时间久了之后,队会变成里,营会变成乡,那么这块地就变成熟地了。
“温祭酒可知河北情形如何?”邵杰突然问道。
“不知。”
温峤的注意力正落在淇水东岸的乡村内。
村落之中,有的屋舍倾颓许久,无人居住。
有的则稍稍修葺了一番,农人挑着粪水,在园中浇灌。他家院子前后布满了新竹,两个光着屁股的小孩在里面打打闹闹。
有农人从园中摘了一个瓜,沿着门前高低不平的泥土路走着。
他一连走过数户人家,皆人去屋空,杂草过膝最后停在了一户人家新修的柴扉前。两人隔着低矮的柴门谈笑着,偶尔指指不远处的池塘。到了最后,农人将瓜留下,去池塘边割蒲草编席去了。
“巨鹿太守张豺被围在了大陆泽附近,旦夕可破。”邵杰说道。
温峤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