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文钧时常胡言乱语,却从没有无缘无故赶走一个人。锦夏跟他相处多年,对他的了解,就像是亲兄妹一般,他说青梅不能留,一定有他的理由。
锦夏习惯了小娇在一旁伺候,多一个人,总觉得别扭的厉害。但是,就算是不方便,没什么合理的说法,硬生生把青梅赶走,实在不合适。
文钧在她犹豫不决时,替她下了决定。他让小娇收拾一些细软,跟卖身契一起交给青梅,又说,要亲自送她离开王府。
青梅提着包袱,泪眼婆娑地望着锦夏,“小夫人,青梅千错万错,不过是错在跟错了主子。现在青梅想回头了,您为什么不肯给我个机会。”
文钧说:“一仆不侍二主,难道你不知道这个道理?既然伤恢复得差不多了,不如还你自由身。早些回乡嫁人,不比留下来当丫鬟好?”
“被主子赶回家的丫鬟,走到哪里都会被人唾弃。小夫人,你现在赶我走,还不如当初不为我赎身,让我死在暖香阁,成全忠仆的好名声呢。”青梅越哭越厉害,两行热泪滚滚而下,一双眸子变得通红,眼睛也肿了起来。
最后一句话戳中了锦夏心头的痛处。青梅没做什么对不起锦夏的事,甚至帮过她一次,赶她走,岂不是恩将仇报。
锦夏终于狠下心,拉住了文钧的衣袖,“留下她,出了事,我担着。”
出了事,怕是没人担得起。
试想一下,一个肯给自己下毒,孤注一掷,只为来到锦夏身边的女人,有过背叛主子的前科,怀抱千金不肯离去,什么都不图,可能吗,怕是心里藏了一个不可告人的大秘密。
可是锦夏开了口。
十多年来,文钧不忍拒绝锦夏的任何一个要求,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会是。
倘若有天真的发生意外,还有他呢,怕什么。
文钧身形一僵,松开握着青梅的手,一挑眉毛,斜起唇角笑道,“我跟青梅开个玩笑,你们居然当真了。”
锦夏和青梅同时松了口气,开心地拥抱在一起,拍拍对方的后背,互相安慰着。
两人刚放开对方,文钧又抱了上来,美其名曰,不能歧视男性。看得小娇两眼发直,一个劲儿扯手绢。
小娇送青梅回房后,文钧找来一套男装,让锦夏穿上。
前几天,他们商量好一起去找秋娘问个明白,为什么要把当年偷送男婴出宫的事告诉白溪。上次回门遇到刺客的事,文钧从不敢忘记,这次出门,带太多随从实在不便,不如变通一下,让锦夏穿男装,或许能避开危险。
趁现在青梅不在,赶紧换好衣服走人。防人之心不可无,青梅曾是白溪的丫鬟,万一来云镜居的目的不单纯,就麻烦大了。
文钧和锦夏两人都是一身白衣,模样也有几分相似,远远看去,像极了一对兄妹。
他们一前一后走出景王府,坐上一辆马车,往锦府方向而去。
车厢里,锦夏一手托腮,一手摸索着头顶的发冠,想解下来轻松轻松。不换男装不知道,男人头上戴的这玩意儿,比女人的发饰还重。
文钧按住她的手,制止道:“别摘。”
“为什么?”
“发冠很贵,不戴浪费。”
呃,押韵狂魔又来了!
锦夏如同被人击中一掌,捂着胸口做吐血状。
文钧对她夸张的反应,浑不在意,依旧自顾风流。
颠簸了一路,终于到了秋水轩胭脂铺,两人下了马车,意外看到店门紧闭,门楣上挂着的牌匾也不见了。站在门口敲了许久的门,没有人开。来来往往的路人,时不时侧目,仿佛在看一对傻子。
文钧停下手,跟邻居打听了一下,没想到,几天前,秋娘一家就搬走了。
听说,搬走前一天,两个长得像仙女一样漂亮的姑娘来找过秋娘,给她送来一只大箱子。秋娘夫妇抬着箱子去了钱庄,回来以后,把店铺转让出去了。从第二天至今,附近的人再没见过他们一家。
在这里开了将近二十年的胭脂铺,说走就走,干脆得好像逃难一样。
锦夏觉得事有蹊跷,可能没有他们说得那么简单,她仔细琢磨了一番。
两个漂亮姑娘,应该是白溪和红樱,除了她们以外,应该没有其他有钱的人家光顾秋水轩。她们不会平白无故给秋娘那么多东西,很明显,是收买了秋娘。秋娘知道泄露秘密,紫裳公主和文钧不会轻易放过她,于是变卖家财,逃之夭夭。
让锦夏想不明白的是,既然秋娘明知道杀萧令的存在,还要替紫裳公主送走男婴,理应是个不怕死的英雄,为什么能被白溪轻易收买?
实在太不合常理。
文钧提议,“还有一个人可能知道原因,锦相爷。”
相爷锦华和秋娘来往甚密,加上文修和文钧这一层关系,一定知道些什么。
两人重新回到马车上,直奔相府而去。
府里的家丁和丫鬟,见锦夏和文钧回来十分意外,有的忙着禀告相爷,有的去安排衣食,各司其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