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安静地聆听着,仔细咀嚼着她话语里每个字的含义。完颜瞾师从天魔舜,曾是勒·路西法最得力的爪牙之一,混迹其间长达数年,可谓时下军中最了解敌方高层秘辛之人,她的意见至关重要。不过对我来说最值得庆幸的是,她与狼共舞却一直洁身自好,保住了处子之身留给我,否则哪管从前她曾主动投降并献上香躯,此刻也休想得到我毫无保留的信任。
第卅六卷 魔都 第七章 灭国
宗颜瞾似知我想到了什么,媚态横生地回头白我一眼后,继续道:“这火源洁可不是普通角色,他出身魔宗最神秘的天问府,是这一代的嫡传弟子。哦,我忘说了,天问府非常邪门,除具有独树一帜的魔功秘法外,最可怕的就是占卜之术,据说能通晓过去未来,所以历史上的每一代天问府传人,都会深受帝王尊崇,在国内权倾朝野、位极人臣。不过由于他们施展的功法有泄漏天机之嫌,故最易遭横祸而亡,所以每代择徒都万分谨慎,非绝世天才、福泽深厚者不收。宗内盛传,火源洁乃是千年来天问府历代弟子中资质最佳者,修炼诸般魔功秘法的成就也无人能出其右,就连师……天魔舜也曾赞不绝口,说他是人类不世出的天才,可谓深蓝第一智者。要知他从不夸奖别人的,那是我懂事以来听到的第一次,由此可知火源洁确有真才实学。你想这样一个顶尖智者,岂会犯下那么低级的错误,让勒·路西法派重臣去东门外兵营里名为策反实为送死吗?其中一定藏有可怕的阴谋!”
我愣了一愣,暗惊于火源洁的背景和天魔舜对他的评价,同时脑海中灵光一闪,隐隐地生出一丝与完颜瞾迥然不同的推论。
相隔片晌,想通所有关节后,我哑然失笑道:“瞾,你错了,依我看火源洁不但没有阴谋,反倒送了我们两个天大的人情哩!”
完颜瞾不解道:“此话怎讲?”
我欣然道:“若是敌人不突围,也不劝降,我们能杀掉恁多勒·路西法身边的重臣吗?嘿嘿,火源洁是在玩一石三鸟和借刀杀人哩!譬如突围和劝降如能成功,他就帮了勒·路西法的大忙;若不成功则让执行任务的人员送命我手,权充晋身之礼,也为兵败破城后,留条退路;还有就是借机再考验考验我的能力,是否有真命天子的资格。此君真奇人也。无愧于深蓝第一智者的美誉!”
完颜瞾叹了一口气,苦笑道:“我看你也不差,竟能识破隐藏如此之深的秘密,你们两人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阴谋家,幸亏她非女子,否则瞾定要担足心事哩!”
我捧腹大笑道:“你在吃醋吗?放心,为夫对男人没有半点兴趣哩!嗯,我跟他确属绝配。一个是天下霸主,另一个是治世能臣,若无意外,我一直梦寐以求的新月盟军师人选就是他了。嘿,想必他定会很高兴,因为我也正是他孜孜以求的帝王人选啊!”
说到这儿,我忍不住搂着完颜瞾站起身来,走到书案旁,提笔疾书,拟了一道通告全军营级以上军官和将领的密令。上写“必须生擒火源洁,不得伤其分毫,违者军法从事”的字样,叫新月卫立刻发布出去。
搞定后。我又穿着靴子躺到床上,双目神光闪闪,缓缓道:“明晚将是笑花城陷落之时!后天我即可挥军北上回国,跟朝廷的贵族老爷们好生亲近亲近啦!哈,当年我在碎星渊要塞外巡逻之际,每天担心的就是有头睡觉没头起床,曾几何时敢想过有朝一日可饮马布桑河畔,坐看恺撒皇城在我脚下瑟瑟发抖,惶惶不可终日呢?人的际遇真是奇妙,任你聪明绝顶。也想象不出下一刻会是怎样一副光景!嘿,瞾,你说世界是否正因如此,人们才能够每天生活得精采绝伦,对未来充满希望呢?”
完颜瞾尚属首次听我敞开心扉,倾诉心事,感动之余,爱怜地为我脱靴的纤纤玉手顿了顿,才道:“是啊。我小时候家境贫寒,常常饥一顿饱一顿,总见父母愁眉苦脸为生计发愁。后来他们被盗贼杀死了,我成了孤儿,一直到处流浪受尽白眼欺凌,心中怨愤世态炎凉,想总有一日要掌握天下无双的强横力量,将曾经对我不好的人统统赶尽杀绝,一个不留,更要锦衣玉食,比他们过得更滋润。八岁的时候,在机缘巧合下,我得到了玄武宝玉的传承,一夜之间那些粗壮强横的地痞恶棍,统统成了软弱得不堪一击的爬虫,任人摆布无法反抗……利用半年时间,我足迹踏遍恺撒全境完成了心愿,并把当年杀害我父母的盗贼团,连带眷属亲族上上下下三万多口屠戮干净,当时真是痛快到了极点。”
我听罢对她的心狠手辣不以为意,反倒愈发喜欢完颜瞾敢爱敢恨、恩怨分明的性格了。因为若换了自己,恐怕会做得更不留余地,更残酷无情。何况此时她肯坦言过往种种不堪回首的生活经历,显是当足了我为最亲近的人呢!
不过我心中亦升起一个疑问,不解道:“那你们家族的人何时找到你的啊?”
完颜瞾愕了一愕,恍然大悟道:“哦,你说的是完颜世家吧?呵呵,他们跟我没有半点血缘关系哩!我父母是连姓氏都没有的流民,恺撒帝国最低贱的奴隶,我之所以能用完颜瞾的身份进入完颜世家,并担任家主,完全是在天魔舜的怂恿下,勒·路西法势力安排的结果。嗯,那是我十岁的时候了,偶然在乡间遇到了天魔舜,被他故意打得遍体鳞伤后,强迫收为弟子。我从未见过像他那么强横可怕的高手,被其深不可测的实力折服,开始苦练天魔功,妄想有朝一日赶超他。别笑哦,小时候我很倔强哩,从来不肯服输呢!后来我跟着他给勒·路西法做事,杀了很多人,也得到了从前做梦也不敢想的奢侈享受……直到遇见你,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喽!”
我无限怜惜地紧搂住她,轻轻爱抚着完颜瞾的秀发,沉声道:“放心吧,我一定会手刃天魔舜的!”接着忽然想起一事,微笑道:“对了,根据思·路西法和哈·路西法的死状分析,他们都是中了袄教秘不可测的‘摧心术’,就此我特意去信请教过现任袄教教主艾绒,他说那是一种独门巫术,迄今为止除了已故的巫妖王朽木·波德曼和他自己外,旁人绝对难窥堂奥。因此我大胆假设两种可能:一为刺客就是天魔舜,只有他曾经借着融合天魔碎片,吸收了朽木·波德曼的灵魂与全部记忆;二为天魔舜在‘亡灵’号上被我逼得强行移魂后,肯定功力大减,以致需要借助旁门左道而非他最擅长的天魔功才能达到杀人的目地。嗯,当然也不排除他为隐藏形迹,才使用巫术的可能性,不过概率很小。”
完颜瞾点了点头,蓦然道:“可他盗用龙象铡干嘛?我记得天魔舜从来不屑用任何兵器啊!”
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我啊了一声,惊呼道:“不好,他要吸收第三块天魔碎片!”
完颜瞾吓了一跳,忙问其故,我就把跟“石佛”纳兰天佑决战至最后一刻,他反被龙象铡操纵,变得威猛无比之事详细道来。
这一刻,我真是悔不当初,当时只觉龙象铡内的邪灵颇有培养前途,完全可以取代索罗亚斯德离开后空出的位置,哪料得到它也是天魔碎片之一呢!如果早知道,不惜跟支妙音翻脸,也要把龙象铡抢来毁掉啊,那可是彻底削弱天魔舜的最佳良机啊!
完颜瞾柔声安慰道:“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哩!起码天魔舜把纳兰氏、正气浩歌楼、军方和道宗统统得罪光了,今后在恺撒帝国肯定是寸步难行,人人喊打的境况!另外我们也能从他被颜公衮一枪刺伤的情况得知,天魔舜目前功力已大幅减退,短时间内很安全嘛!你正可趁机加快平定风云帝国的步伐,回过头来再腾出手全力绞杀他!”
我长长吐了口浊气,冷笑道:“这段时间也不能让他安生,我要悬赏一亿金币,在整个深蓝大陆和六族领地通缉他!”
完颜瞾调皮地伸了伸丁香小舌,娇笑道:“那他就真成了过街老鼠啦,天下再无容身之地!”
我微微一笑道:“对天魔舜这种蟑螂命格的家伙,就得赶尽杀绝,不然稍有喘息之机,他就要死灰复燃,伺机害人哩!”
两人说说笑笑,不觉帐外天色大亮,遂倦极相拥而眠。
不知睡了多久,一名新月卫在外高声道:“启禀主公,曹将军着小人来报,总攻即将开始,问您是否亲临前线?”
我倏然醒了过来,沉声道:“通知曹将军,我会立即前去,命他这一仗必须拿下笑花城!”说完又向也被吵醒的完颜瞾叹道:“唉,做一名称职的领袖很辛苦哩!哈,等平定所有反对势力后,我或许会变成一个只知享乐的昏君呢!”
完颜瞾轻摇螓首,认真地道:“不会的,你命中注定是一名好皇帝!”
我怔怔地看了她一眼,两人忽然相视而笑,温情无限。
风云历八一一年十二月五日下午,南疆军各部开始在笑花城外的第三道战壕前堆积柴捆。
勒·路西法和火源洁站在苍狼山瑞云塔顶,望着护城河边以千计的小山高的柴堆熊熊燃烧,滚滚浓烟顺风前移,把整个笑花城裹进令人窒息的烟雾中,却无计可施。
一时间,城头的恺撒军官兵全避进塔楼和哨所内。
南疆军工兵们则在炮火和浓烟掩护下,推着虾蟆车,将装满泥土的袋子统统倒进已露出泥泞河床的护城河里。本来若能多等些时日,待护城河水结冰后,即可免去这项麻烦又危险的工作,不过国内局势刻不容缓,只能费心费力地开凿水渠,先将河水引走再填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