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嗯?」
&esp;&esp;「我的确是这样想,但是做人不能真的没有任何牵掛。我们的确要不怕死,但我们不能不在意死亡。死亡很恐怖,可它同时很珍贵,是它的存在才让活着这件事变得更有意义。」
&esp;&esp;陈真一顿,「我成为一队队长,除了是跟随家里的脚步之外,我同时觉得我有这个能力可以救更多的人,让大家不用担心丧尸,每天担惊受怕。嘉衍的父母牺牲了,他还能成为我的家人,可其他人呢?很可能就没有家了。」
&esp;&esp;「……结果还是因为龙嘉衍吗?」
&esp;&esp;「什么?」
&esp;&esp;最后那句话说得太小声,陈真没听清楚。但黎何只是摇头,并没有打算重复。陈真原本还想说什么,但黎何忽然直勾勾地看着他,像是要把他洞穿。
&esp;&esp;陈真被他看得很不自在:「怎么?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esp;&esp;「没有,我只是在给你机会,你真的想对我下手的话,我不会还手。如果你捨不得打你弟弟的身体,我之后想想办法,让你有机会可以报復我。」
&esp;&esp;陈真很疑惑:「我为什么要报復你?」
&esp;&esp;黎何也疑惑:「你不应该报復我吗?我都害你弟弟不见了,虽然不是我的本意,但我毕竟欺骗了你很久。」
&esp;&esp;「没有必要。你为嘉衍正名,坐实了二队队长的位置,我该感谢你,而且我也釐清了一些事情。」
&esp;&esp;「釐清了一些事情?」
&esp;&esp;「没什么,我想清楚了再说。」陈真起身,「还是跟原来一样吧,这件事我会帮你保密,你有什么话也可以跟我说,没有人的时候我就喊你黎何,可以吧。」
&esp;&esp;陈真用的是陈述句,显然只是尽到告知义务,并不在意黎何的回答。
&esp;&esp;陈真起身之后,清了清喉咙,又将刚刚的话总结了一遍:「黎何,现在说的都是我的个人看法,你没有必要听,但是我想说。刚刚跟你提到的,或许我们这种跟战场打交道的人应该要很薄情,不畏惧死亡、不强求团聚,还有不要有牵掛。」
&esp;&esp;「但我们也是人,我们去参与战争,是为了不要有更多人牺牲,是为了拯救更多生命。我不知道你们那边是什么情况,至少在a国的特殊部队,是为了剷除丧尸而战。」
&esp;&esp;「这是很伟大的事情,你应该要以自己为傲。我知道这样说很矫情,毕竟我一开始也不是这样想,我觉得它只是责任,因为我父母都是这个职业的人,所以我也去了,就想要离他们近一点。」
&esp;&esp;「但是时间久了,我会慢慢去想,我真的觉得这是责任吗?后来在某次战役里,我剷除了一个丧尸潮。那不是什么评级危险的地方,可逃出来的人很感激我,谢谢我救了他们的命。」
&esp;&esp;「我那时候才真正意识到,原来这不仅仅是责任而已,我能够救到很多人,能够让很多人还能有一个家。当我的心态变了,当我真正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之后——」
&esp;&esp;「我觉得,它开始变得有意义。」
&esp;&esp;陈真缓缓笑了,他是个严肃的人,虽然不到永远板着脸,可他的笑容总给人客套疏离的感觉;这次却没有,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好事,笑得很柔和,嘴角的弧度明显上扬,给人一种温柔的感觉。
&esp;&esp;「所以才要活下去,我们的工作是拯救生命。正因为随时都可能会死,才显得活着有多么可贵。可如果连你自己都不在意自己的命,是不是对不起这么努力的自己?」
&esp;&esp;「所以,不要失望、不要倦怠──不要忘了你在做一件很伟大的事。」
&esp;&esp;须臾,黎何猛地抓住了陈真的手腕,兴许是龙嘉衍这张面孔让他放松紧惕,才这么轻而易举被抓住。陈真没有甩开,只是就着这个姿势看着他,看黎何还想说什么。
&esp;&esp;可黎何什么也没说,他只是用一种近乎虔诚的眼神看着他,就像在看遥不可及的神祉,目光苦涩、嚮往却甘之如飴。陈真一怔,还没想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黎何便很快收回目光。
&esp;&esp;「抱歉。我下意识就──」他很快松手,「我只是想问你,那我们现在算什么关係?」
&esp;&esp;陈真不解:「什么什么关係?」
&esp;&esp;黎何有些窘迫:「就是……我们能当朋友吗?虽然这样说很奇怪,好像也很厚脸皮,但是我很少遇到这么合拍的人,不会怕我,也不会忌惮我,所以如果你不讨厌我的话,我想争取看看……」
&esp;&esp;「原来是这个,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
&esp;&esp;「什么?这难道──」不算是大事吗?
&esp;&esp;黎何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陈真说:「我们不一直是朋友吗?不管你是不是用嘉衍的身体跟我认识,嘉衍的事情你不知情,也算是受害者,我不会怪你。而且,如果我真的遇到黎队的话,应该也能当朋友吧。」
&esp;&esp;陈真拿着已经空掉的杯子离开了。
&esp;&esp;或许是陈真太过实诚、太过正直,说的话也太有感染力,黎何竟有那么一瞬间认为他说得对,或许自己真的在做一件伟大的事。
&esp;&esp;黎何盯着陈真离去的背影,喃喃自语:「……可是我们并没有那么伟大,战争说好听点是为国家跟人民一战,可实际上不就是有着正当理由的杀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