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声敲响了,禁军士兵齐声呐喊。喊声刚落,附近的钟楼敲响了洪钟大吕——国家抡才大典,按规矩钟声要响三十六下。等这三十六声钟声结束,贡院的大门合拢了,主考官以及考生都被封闭在贡院里,直到三天后考试结束。
科举是项特殊的体力活——古代的科举,考生需要在一个伸不开腿的考棚里连续码字三天,吃喝拉撒睡全在里面宅着。这种活儿,一般扛包的人扛不住啊扛不住。
贡院大门关闭,贡院门口的人群开始轮岗,姑娘们从帮闲手中买了考生名录,一边跟媒婆商议着,一边走向附近的茶楼,她们是父兄正在茶楼里等待她们的选择,三天考试期间,父兄将派遣人手,调查中选人员的家世以及学业情况。当然如果中选者最终没能上榜,姑娘们私底下的盘算也将全部放弃。
不中举,无人看上眼——这也就是大宋朝剩男剩女特别多的原因。李清照的父亲四十多岁通过科举,才得以成婚,在此之前,没有哪个宋人把他当做婚恋对象。
姑娘们带着媒婆走了,考生的亲属与家丁开始上场,他们多数租下附近茶座的座位,日夜守候在那里,等待考生答完卷出场。
稍后,禁军也开始撤离,唯有厢军士兵留下来,并三步一岗地围拢着贡院站一圈,防止有人骚扰场内的考生——按大宋朝的规矩,这三天内城中禁止喧哗,禁止锣鼓鞭炮鸣放,所以这三天将是一个非常宁静的七十二小时。
马车不能奔驰了,几位姑娘重新上马车,时穿跟着马车慢慢走,施衙内与褚素珍也都闲着没事,便随着时穿一起散步。
陡然宁静的街道,人流就仿佛退潮一样,静悄悄的消失在各个小巷中,因为不能喧哗,路边的店铺变的客人稀少,即使偶尔有几个游荡的客人,也压低了嗓门,放轻了脚步。
这时候衙役都上街了,每三年一次,这三天也是衙役们的苦难,他们也将彻夜不眠不休的四处巡逻,维持城中的安定,以及安静。擦肩而过的衙役,以及执勤的大将遇到时穿,也无声的打个招呼,彼此交错而过。
等周围的闲杂人散尽了之后,时穿明白了施衙内为何愿意陪同褚姑娘过来看风景。原来褚姑娘真的是来看热闹的,她随身只带了一名丫鬟,没有预备媒婆,没有预备家丁。不过,才走几步,褚素珍露馅了,她关切的说:“黄煜是第一拨进去的,人都说他这科必中的,既然这样,进去那么早干嘛。”
衙内苦笑的咧咧嘴,黄娥轻轻点头赞同:“我舅父看过黄公子的文章,也说黄公子这科没问题。”
时穿与施衙内默不作声,环娘犹在抱怨时穿没有叫上她看热闹,在环娘的抱怨声中,褚素珍悠悠的说:“黄煜进场的时候,有十多个女子冲他尖叫,也不知道他中举之后……”
衙内插嘴:“黄小子志向远着呢,我看他是要到京城寻找一个更佳的小娘子为妻,好啊好啊,我听说榜下捉婿的事,常常争到最后是几个宰相厮打,黄小子的志向嘛……那十多个尖叫的小娘子,通通没戏。”
第192章 深夜怪客
“这一点我也赞同!”时穿随手抱起环娘,继续说:“伯涛兄志向很大,不是甘于平庸的人,而且他性格坚忍,舍得为自己的目标而有所放弃。”
时穿这话是隐晦的提醒,褚素珍顿时有点意兴阑珊。随着散开的人流沉默的走过几条街道,褚素珍有气无力的问:“长卿啊,柳条折尽花飞尽,借问行人归不归。今日既有闲暇,你那里有什么好玩的,不如我去你那里消磨这个下午?”
时穿摊开双手,抱歉地说:“很不巧,我那里,哦,那些首饰已经卖光了——剩下的货全被素馨她表兄买下了。据我所知,素馨家的货物已经装船,明日一早他们就将出发。”
褚素珍眨巴眨巴眼,嘴里无意识地说:“素馨妹妹要回家了,啊,总归是相识一场,正好去送行吧。说起来,我也算是她的救命恩人呢……还等什么,走吧,好久没与姐妹们聊天玩耍了。”
施衙内直冲时穿递眼色,试穿望了望街上逐渐稀落的的人群,突然想起,刚才围在褚素珍身边那么多人,他们离开的时候,就没有一个冲褚素珍打个招呼……
“那就走——”时穿招呼姑娘们:“可惜只看了个尾巴,咱们回家做功课去。”
队伍浩浩荡荡返回家中,一路疾驰引得路人鸡飞狗跳。褚素珍夹在姑娘们当中,很有点……宋代女飞车党的感觉,远远看到自家大门,环娘早早叫嚷:“快开门快开门,我环娘会来了。”
仆人们慌慌张张打开大门,环娘的马车没有停,直接驶进了大门,等时穿跳出马车,发觉替他开门的是徒弟鲁大等三人,这三人提着笔墨纸砚,笑得很殷勤:“师傅,今儿晚上我等没啥事,送一些灯油过来,师傅,你晚上有空吗?可否教我们一些小本事?”
女先生彭婆婆接着迎上来,文雅的鞠一躬:“东主,今日是月考时间,姑娘们今日要下厨考厨艺,正好她们回来了,东主与我一起品鉴下她们的学业如何。”
正在下马车的姑娘们一声哀叫,另几位女先瞪起眼,不等时穿答复便催促:“快点快点,已经晚了,今日做不完,都算不合格……”
姑娘们一边呻吟着,一边往厨房跑,只剩下褚素珍与施衙内,懒洋洋的跟着时穿走进正屋,褚素珍随口问:“环娘也要考啊,很好,好得很……素馨在哪里?”
教养大宋女孩真不是一件便宜事情,尤其是十多位女孩子一起教养,更是费钱啊。
今天考的是厨艺,这是身为大宋女子的基础课,顺便考核的是宴请时待客的礼节,考核中,每个女孩至少需做三样菜——环娘年纪小,主要靠拼盘技术以及待客礼,十多个女孩要做四十余盘菜肴,整整摆满了三张桌子,而这些菜仅仅是考试项目,评审完毕后,如果没人吃,那就全浪费了。
每月进行这样一次考核,浪费材料足以让小门小户感觉到刻骨的肉疼……时穿掂起筷子,忽然想到隔壁的顾小七娘,那位顾小七娘想必也经过这一阶段,顾二婶为了把顾小七娘教养成合格的妾室,所耗费的钱财,大约足够让她们自家过上小康了。
如此娇养下来,也不知道顾小七娘最终卖了多少钱?
哦,这个价钱真说不准,记得陆游笔记中记述,四川某地卖一个妾婢大约是七十万钱,这价格相当于两辆宝马车的价格……在大宋朝,包养奶可真昂贵啊。
走神了走神了——因为要展示待客的礼仪,做出的菜整整摆了三桌子,但每桌上的客人很少,时穿、黄娥坐了一桌,衙内与褚姑娘独坐一席,剩下一桌子坐的稍满,是鲁大三人以及他们的待嫁新娘。如此,每张桌子都有男有女,参加考核的女孩依次上前布菜、斟茶、递毛巾,摆放碗筷。
今天女孩子们都戴齐了她们分到的首饰、钗鬟齐备的,以显示郑重,这种盛装打扮的家宴,一般是用在每年一次的春节祭祀,或者招待重要客人上的。十名女孩一水的银蛇臂钏,臂钏上套了一个长长的银索,银索吊在脖子上,臂钏下端的索子则套上袖口,吊起了宽大的袖子。
这种戴套颈银索、戴袖口夹的整套饰品,已经不能叫臂钏了,它叫做“银索攀脖”。姑娘们套在脖子上的银索如果单另出来,吊上一个坠子,那就成了项链。
不过,这种用于吊袖口的银索很宽大,时穿制作银索的每一环的时候,将每一个环制作成鳞片状细碎的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