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了了和尚乃少林方丈。虽作如是想,口中仍是铿锵有力的贺道:“明灯大师传下一脉,如今门人兴旺,更加开宗立派,从此武林道又新增一正大门派,当是武林大幸事!”
了了如此说倒是发自内心之言。明灯大师德高望重,门下弟子虽然久不与中原通气,倒也听说各个皆是侠义心怀。这喃喃罗汉弥勒佛一样常年笑颜挂脸,虽然有些心机,但是乃公认的正派之士。
就连那寂寂和尚,虽然与人辩经常常面红耳赤,但是从不倚仗功夫欺人。就连寂寂和尚在豫中散花寺与侃侃和尚论经时处处引经据典口舌狡辩,终于在对坐第五日上,侃侃和尚忍受不了,拂袖而去。寂寂和尚还未过瘾,便纠缠着侃侃的弟子辩经,侃侃的弟子急赤白脸的唾其一脸,寂寂和尚仍是毫不生气,只是说下次如果再来散花寺,定要辩的侃侃心服口服,然后笑呵呵离开了散花寺。
夏侯仁在旁心中也赞道:“家师常言:风华岛的武功别出一派,极为高明。这风华岛喃喃罗汉便胜自己多矣。恐不在师父之下。”
喃喃和尚续道:“方丈大师,如今便有这提泸寺一桩事,我便为难了啊。若我二师兄在场,他定能处理甚好。要我来做,却是不知如何开口。”
了了大师心中暗笑:“这狡猾的喃喃,饶了一圈,绕到了提泸寺来了。”了了道:“师兄尽可开口。此事我派也甚为为难。”
喃喃和尚面现弥勒之笑:“方丈大师啊,提泸寺呢,是我当年托付给空空师兄的,且已禀明过家师。空空师兄呢,佛学上与家师也有师徒之名,武功上与我有莫大之关联,我与他向来又以师兄弟之称,空空师兄也身怀我海外派的不少真功。如今这提泸寺诸僧,本就是空空所传下弟子,练得功夫又是在少林根基之上,学了不少海外派的功夫。但是提泸寺在空空师兄手上发展壮大,早已非原来之规模。空空师兄遗愿又是重回少林。我如果反对提泸寺回归少林,那么既违背了空空师兄的遗愿,又置提泸寺众弟子于何地?又置少林寺于何地?我若赞成提泸寺全部回归少林寺,则我海外派众弟子岂不埋怨于我弃祖业于不顾?”
喃喃言及此,顿了一下道:“我三师兄有意将提泸寺作为我海外派胜地祖庭。”
说到此喃喃罗汉犹豫了一下续道:“实不相瞒,我老和尚学不会也说不得谎言,我三师兄前去提泸寺,一则是与空空师兄神交已久,前往探视。二则是前往劝说空空师兄,是否愿意率提泸寺众人加入我海外派。”
说到此,喃喃罗汉喊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我说我处理不了这些俗务吧,哎,方丈大师,你看我出家人都不知道如何说的出这些话来了。”
了了和尚听得分明,心中透亮。提泸寺内近百名僧众,大部分武功不弱,且地处西南,无论加入任一门派,则势必令此门派实力大为加强。海外派才成立三四年,便欲扩大门庭了。喃喃和尚说的话应该是他的真心话,只不过门人弟子们定是非作此处想了。喃喃罗汉说的清楚:这提泸寺乃是人家的产业,空空在时给空空,如今空空不在了,别人也会继续让提泸寺众僧有容身之地,继续居住。别人只要祖业就行。开拓的部分仍贵提泸寺众僧。
了了登时陷入了两难之地。
此时了了望向星光、云光等提泸寺众人,问道:“诸位师侄,你们持何看法?”
星光法师默然许久,突然觉得自从师父圆寂之后,二师兄阴光法师勾结金龙教叛出师门,且非要自立门户。而少林寺一方不敢明确收纳,海外派想收回祖庭,整编提泸寺。但是空空罗汉遗命却是回归少林本宗。提泸寺众人一霎时觉得自己宛若无根之木,连住的地方都是别人海外派祖师明灯上人所手创之地。
就好像一个孩子,少年时离家出走,寄居于养父母家,生了后代。养父母和这孩子都去世后,养父母家族的人来找这孩子后代,对他说如果你不改姓跟着养父母家族,那就家族要收走遗产,逐出门墙。
星光和尚怅惘幽幽道:“家师空空罗汉在时,无论是佛学还是武功,常感念明灯大师和喃喃师伯之恩。也常将过往之事教诲众弟子:我空空和尚功夫未学到少林寺之精髓,之所以提泸寺武功之盛,乃是因为与空空罗汉之机缘。所习练武功皆是有十年少林根基后方能再练。并将众弟子取名“光”字辈,也是源自“明灯”二字。而非少林“引”字排名。众弟子大部分皆是西南人士,到底如何去留,兹事体大,我只有回禀明光师兄,众弟子商议方可。”
这时有僧人来报:“禀明方丈大师:清引师伯回来了!”
了了急忙命人唤入厅来。
清引和尚正是那“铜金刚铁罗汉磨成大力士”欧阳普中的法名。清引带着从言、从路、从霖、从勇和从心五位师侄,奉了了方丈之命,前往提泸寺祭奠空空罗汉,并接洽提泸寺之事。途径襄阳,欧阳普中接到大相国寺代为传达的赵宋官家旨意,协助颜查散攻破襄阳,便命五名弟子先行赶往提泸寺,自己少待三五日后便前往追赶上五人。不曾想,清引和尚到了提泸寺,另外五人却未赶来。
清引在提泸寺说明了少林寺极为愿意接收提泸寺,但是也与明光法师谈及了了方丈对海外派的顾虑。明光法师作为空空的大弟子,自然也想到这一层,只不过师父临终遗命,却又岂可违背?也甚是为难。
过了两日,那海外派的寂寂和尚也到了。寂寂到寺一看之下,竟一改禅定的功夫,放声痛哭起来:“空空师兄,你我书信往来,神交十余年!今日我专程跨海翻山而来向师兄求教,你却圆寂西去,岂不令人痛哉!?”
待与清引和明光叙及空空遗愿,寂寂和尚登时便敛起面孔来:“提泸寺乃是家师明灯上人所创,耕用天亩和那弥勒石刻乃我师弟喃喃所开!当初空空罗汉以师礼待家师,且我师弟喃喃只言说将提泸寺从此交于空空与众弟子栖身之地,却从未说过愿意将提泸寺奉送给少林!再者且说,提泸寺除了根基武功为少林功夫外,高深武功皆是我海外派的功夫。我师门兄弟,为弘扬明灯大师之佛法大德,已于金鳌岛成立了海外派!想着空空师兄也是家师之徒,我此次特意前来相邀,我海外派自然有空空师兄一号名头。以往我师兄弟数人各自分散诸岛,又不是分家?我师兄弟住在铜鲸岛、金鳌岛、风华岛,空空师兄住在提泸寺,各有各的家业。如今海外派已成立,海外诸岛与提泸寺自然统归派内。空空师兄不知我等已经成立海外派,他源自少林,意欲让众弟子多收少林博大精深之佛法浸润,初心甚好。如若他知晓我等已经成立海外派,我想他老人家也必是赞同提泸寺纳入我海外派之议的!何况这提泸寺乃是家师所留我海外派之祖庭基业。”
清引和尚脾气也不甚善:“那寂寂大师,你既然说了空空大师的遗愿是想让众弟子受佛法浸润,以清净之心提升武功。你海外派也就你和喃喃两位佛门弟子,其他皆是俗家弟子。如此,岂能令提泸寺众僧佛学修为提升?”
寂寂接口便道:“家师明灯上人,乃是江湖所公认之佛学大师,皆称之为佛家海外明灯。所传下的经义,岂止我与喃喃师弟两位么?这提泸寺众僧难道不算么?难道少林寺这许多年有来传经授业么?空空师弟还曾派人前往身毒国求取经书。难不成此便不如少林寺之经书么?”
寂寂也便与清引吵闹起来,从江湖之事吵到佛门宗义,吵到佛门宗义之时,寂寂和尚又起了辩论之心,清引辩不过寂寂,便又吵回到提泸寺的归属。
此时,有知客引入一名人来。乃是万里白树林三教堂派来的信使。
信使邀请提泸寺空空罗汉参加来年三月初三龙虎风云会,将书函交于明光法师。
信使见空空已然圆寂,无比惋惜道:“家师陈仓大师与空空大师甚为交好。常言江湖之中他佩服之人不多,空空大师便是其所敬重佩服人物之一。我是必须代家师行祭奠之礼的。”
信使随知客去后,明光法师望着吵闹的清引和寂寂,心中酸苦:“二师弟走入歧途,如今少林寺和海外派又吵闹不止。不曾想师父一去,寺里便一片狼藉。哎,何去何从呢?”
想到此,明光法师对着吵闹的二人道:“二位大师,我等都是出家之人,此事还是容等我师门众人商议了再做决定吧,届时将决议定会悉达海外派和少林寺。只是…哎…师父遗命,我等有当如何?我也是甚是为难。”
寂寂和尚提出要去喃喃和空空两位高僧所亲造弥勒石刻观瞻。清引也有意前往。在星光带领之下,到了弥勒石刻。
这弥勒石刻高约数丈,虽然不是精工细刻,倒也是雄伟气派。
清引忍不住赞道:“非功力极高深者,不能为此功成!”
明光道:“此石刻原已成行过半,不知哪一朝哪一代高僧所作。家师与喃喃大师,两位前辈,穷三年之功,才将后一半完成。”
说道这里,明光和尚思索道:“阴光师弟勾结金龙教,入了邪途,我提泸寺百余号僧众,总共才有三十几名武僧。若他日阴光携金龙教来占提泸寺,提泸寺众人岂不是有覆灭之险?这恐怕才是家师遗命提泸寺归于少林的初衷吧?我想喃喃大师定是不想收回提泸寺的,只不过海外派既然成立了,便门众自然想扩大门庭,想着师父空空也是明灯大师的徒弟,必然一说便成,一邀便诺。如何才能既不违背家师之遗命,又不伤及海外派和少林派的面子,且能保护我寺众的周全呢?”
想到此,明光向清引和寂寂道:“两位大师,我提泸寺既受海外派之大恩,又源自于少林寺。我召集门人弟子商议,愿归海外派的自愿留守,愿归少林派的前往少林。此方地皮本乃海外派祖庭胜地,由海外派定夺。若有两派皆不愿往的,任其自便。方才三教堂发来龙虎风云会的信函,届时我将带本门弟子前往。当着天下大众之面,由各位门派见证,完成此事,可否?”
明光此言一出,清引和寂寂再无可说。
清引带着消息下山去了。
而寂寂和尚却说:“离三月初三还有数月,我欲将这弥勒石刻精雕一番,星光师侄,你意如何?”
星光诧然,转念即刻答应道:“如此甚好!”心道,有寂寂在此,我倒可以安心将寺里事务处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