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有声音极力狂呼,不是的!妹妹!妹妹!烟儿竟然是他的妹妹!怎么可能?!他突然紧紧捂住胸口,那样痛,痛得几乎蒙住了呼吸,仿佛刀绞一般,苦索在他的肠中抽刺。好痛好痛,每一寸肌肤都像是要撕裂了一般,几乎能听见咯吱碎裂的声音。
他的意识渐渐涣散,原本睿利的凤眸早已是黯淡无光。他都做了此什么?乱伦!他与烟儿竟然是乱伦!同父异母的亲兄妹!苍天,他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风离清察觉他的极不对劲,已是上前死死按住他的肩膀,急急问道:“七哥,你这是怎么了?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隐情?烟落究竟是谁的女儿,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快告诉我们啊 ?”
风离御颓然的一手轻轻捂住自己的薄唇,灰败如同枯枝,吐出三字,“司凝霜!”
有片刻的沉寂,周遭静的似乎只能听见彼此交错迭起的呼吸之声,是那样清晰。
风离清与楼征云当即愣在原地,对视一眼,几乎是异口同声道:“皇贵妃?!那你们,你们岂不是……”兄妹二字,他们几乎同时都说不出口。被冷汗濡湿的鬓发贴在脸颊有黏腻的触感,像一条冰凉的小蛇游移在他们的肌肤之上,那种汗毛倒竖的恐惧是如此真切。
风离御木然片刻,旋即,他大笑了起来,笑得不可遏制,连自己都难以想象,他的喉咙之中竟然会有这样轻快的笑声迸发出来。
耳边犹自回响起烟儿娇怯的笑容,温婉醉人的声音,“御,我爱你。”
他爱的女人,竟然是他的妹妹。是他作孽么?他究竟做错了什么,要这般惩罚于他?
楼征云依日无比惊愕,王婉柔与李翠霞不解其意,面面相觑。倒是风离清最先回神,他死死制住风离御的渐渐疯狂,大声喝道:“七哥,你冷静一点,或讦其中有什么误会也不一定。司凝霜如今不是被封宫了么?等我们攻下晋都,问一问她便是了,也许是另有隐情呢,毕竟你与烟落连孩子都有了。如果真是……真是……听说孩子多半有先天性疾病,极少能存活的,你们已经安然有了孩子,所以你不要胡思乱想,没事的。”
先天性疾病!
这五个字如同犀利的电光直直劈向了风离御,呼吸间都似能闻到皮焦肉烂痛楚的味道。如果说,方才他还抱有一丝侥幸的想法,虽然他一直跟在司凝霜身边,从未察觉她有任何对父皇不忠,可是他的心中终究是犹存一线希冀,毕竟无人知晓当年司凝霜究竟是因何得罪父皇,入了冷宫。可如今,连这点希冀都不复存在了。
他清楚记得,烟落曾经告诉他,无忧生来就患有先天性心悸之症,看烟落一副闪烁其词的样子,只怕是难以治好。而宸儿,那样小就全身出怪异的红疹,眼下由卫风悉心照料着。
是巧合么?不是的!
残酷的事实告诉他,这根本就不是巧合,他与烟儿的的确确是乱伦,所以他们的孩子才会这般异于常人,才会有先天性疾病。
长远的天际,传来轰隆的雷声,寒凉的雨水又一次哗哗抽落,似无数把利刃直插入大地之腹,仿佛亦是在宣泄着无尽的悲戚。
他铁青到失去人色的脸上泛起妖艳儿凄厉的酡红,似一点如血欲泣的残阳,艳到可怖。
众人从未见过他如此表情,一时愣住,不敢说话。
突然,风离御一步冲出了军帐 整个身子已是奔入暴雨之中,大雨哗哗如注,仿佛鞭子般抽在他的身上,一记又一记,麻木地疼。身上的衣裳已是成了焦土一样颓败的颜色,紧紧地贴附在了他飘摇若浮萍的身体之上。
雨水迷蒙了他的眼睛,打散了他的长发,风雨阻绊着他的脚步,几个焦雷堪堪自天际轰隆滚过,轰断了村顶的枝条,他全然不顾,只一味奔跑着。
要他如何相信,烟儿竟是他的妹妹。是苍天惩罚他曾经的无情么,惩罚他从来只将女人作玩物,再无情地抛弃么?所以,苍天才要这般惩罚于他?
风离清已是疾步跟了出来,一把将他拉住,迭声惊呼道:“七哥,你这是怎么了?事情还没有定论,你这又是何苦?”
风离御神情只恍优惚惚,没有定论,谁说没有定论?无忧的先天心悸之症便是最好的证据。他骤然狂叫起来,那声音在刹那间盖过来自殿外的电闪雷鸣,“为什么?为什么?!”
风离清用尽全力将他往回拽,却突觉脸色温温一热,那样的热顺着雨水滑落至脖颈间,黏腻得令人毛骨悚然,伸手一抹,只见那暗黑鲜明的红色,直刺双目。
血,是血,他失控地大喊起来,“七哥……你怎么了……军医……军医……在哪里?”
……
卷三 丑颜皇后 第三十八章 长相思,短相守
一个半月后,南漠国,广凉州,国都。
这里依山傍水,风景秀美。绵延的宫殿依山而建,环湖而围。低墙叠式错落的殿宇,廊转千回,虽不似晋都皇宫高墙红瓦的大气凛然,却也是别有一番风致清韵。
随着风离澈自定州、青州退兵,烟落跟随着他一路来到了南漠国的都城广凉州。
风离澈将她安置在了自己寝宫的偏殿之中,虽是日日得以相见,甚至是日日共用晚膳,可是两人之间缓缓蔓延的尴尬是不言而喻的。风离澈本就是寡言少语之人,而她亦是滞滞不知该如何与他相处,日子便这么一日日的挨过去。
在广凉州的这段日子中,她渐渐听说了一些关于风离澈离哥身世的故事,宫中女婢女官们互相传言,据称当年天下纷争不断之时,南宫烈、风离天晋与慕容成杰三人一同打天下,而南宫烈与风离天晋的发妻叶玄筝在行军打仗的过程之中渐生情愫,彼此倾心,暗通款曲。后来更是因着叶玄筝而兄弟反目,南宫烈起兵南下,占据南部各州郡,花了六年的时间始建立了南漠国。
甚至有女婢将南宫烈与叶玄筝如何相爱,又是如何私会,传绘的是惟妙惟肖,仿若亲眼所见般。烟落听过后,不由轻笑,宫中女子素来空寂无事,长夜漫漫,只靠捕风捉影打发无聊时光,难免会以讹传讹。叶玄筝的私情瞒得这样好,想来连风离天晋都不曾知晓,不然如何能坐稳这皇后宝座,其间曲折细节恐怕只有当事人才知晓,更遑论是远在南漠的深宫?
不过,烟落以前从未注意过这样的细节,如今仔细推算了下。
风晋皇朝乾元元年于冬日建立,风离澈的生辰乃是乾元二年的春天,如此计算,叶玄筝应当是昔日与南宫烈及风离天晋携手打天下,尚未建立皇朝的时候怀有的身孕,而并非是在建立皇朝之后。也许是战场之上的同心同力使得南宫烈与叶玄筝互生情愫亦有可能。
总之,风离澈应当姓南宫是千真万确,南宫烈不可能贸然认下,必是有真凭实据。这样一来,烟落的心中自是宽慰些许,毕竟如此,风离御的皇位坐的是名正言顺。而风离澈如今贵为南漠国主,苍天亦不算是待薄了他。如是,她心中的负罪感略略减轻些许。
这晚,新月如钩,秋日的夜色随着轻薄的雾气蔓延于层层殿宇与宫室之中,拂过深宫之中每一个角落,夜色缓慢行走着,生怕飞檐椽角勾破了它的宁静般。
烟落所居住的寝宫之中只燃了一点如豆烛火,与从王色窗纱里漏进来的清凉月华交织成浅浅的明暗色泽。她静静坐着塌上,只闲闲拨弄着手中的银带流苏,打发着时间。
似有人轻轻推门,抬眸间,但见风离澈衣袍带风,大步地走了进来,近至她的塌前,方停住脚步。轩眉一扬,他突然道:“烟落,下个月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