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我打断了他的话,根本没有顾及礼貌不礼貌。他道:“检验处你也别去了,快走吧,我给你开张签证,明天你做个检查就走。”
走出警察局,我的泪水再按耐不住地直往外流淌。
天空中,星光闪烁,不是有几颗流星划破天空,也仿佛泪水。我从口袋里摸出了那张纸条,细细地撕得粉碎,对着风撒去,看着那些碎纸片飞得到处都是,又渐渐地落在地上,象一群受伤的飞蛾。
沿着路,我独自走着。摸了摸口袋,里面还有一包烟。我摸出了一根,点着了,让辛辣的气体充满我的肺部,又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把那些烟气全吐出来,如果这样可以让我忘掉痛苦的话。路边,一家快打烊的店里,正放着很久以前的一首英文老歌《Take my breath away》,那是一部很久以前的美国电影里的插曲,也许店老板不知道这歌的名字是那么晦气吧,放得欢天喜地的,天旋地转。每个人都忙着整理东西,争取用最少的重量带走最值钱的东西。每一个人想的,也只是尽快离开。
据说,船上的老鼠在沉船前,会争先恐后地离开船只,哪怕四周是茫茫大海。或许,人和老鼠,也并没有本质的不同。
当烟嘴里吸进来的烟变得灼热了,我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踩灭了。这时,我才发现,我又来到了局门口。大门紧闭着,局里竟然还开着灯。
“啊,你也来了。”
我回头,她正提着一个饭盒,站在我身后。我道:“你还上班?”
“我爸还在实验室干活,我给他送饭。”
“老计还没走?”
她点了点头,道:“我爸说,他还想找找变种食尸鬼的对诊药。”
“还有人在局里么?”
她的脸有点阴沉,道:“一个局里,就我们两个了……对了,还有古文辉。柯祥一开始来过几次,现在好久没来了。”
古文辉大约体内的食尸鬼还没孵化,他被放在实验室的隔离罩中,尽管没死,不过已经没有知觉。这是他的要求,把自己的身体献出来当实验材料。对于这一点,我多少有点敬佩他了,我想如果我处于他的地位,可能不会如此通达。这个同性恋,居然也会如此高尚。
“老计还在么?我看看他去。”
她掏出钥匙打开大门,我跟她走进去,只有走廊上开了一小排灯,以前那种肃穆已经荡然无存,现在,整幢大楼就象废墟一样,空旷冷清。在走过局长的办公室时,我不由自主地一阵心疼。
物是人非,世间最难堪事,无过于此。
老计的办公室还亮着灯。她推开门,道:“爸,有人来看你了。”
老计正坐在一台显微镜前看着,抬头见是我,笑道:“你来了?坐,坐。还没走么?”
“还不走。”我不想告诉他,局长被杀了。
“来,喝酒,喝酒。”
老计贪杯这一点,和我有点象。她在一张小桌子上摊开了一张旧报纸,把拿来的一点熟食和酒放在桌上,自己拿了个小烧杯,给窗台上一盆植物浇水。老计把杯子给我,自己找了个干净的烧杯,倒了两杯,道:“先干一杯吧,就当预祝我成功。我这个女儿,什么都好,就是不肯陪我喝酒。”
我端起杯子,道:“老计,你真的不想走么?”
他呵呵地笑了两声,拈了片猪头肉吃,道:“你还不是一样。”
我端着杯子,眼却看着别处,道:“我只是还有事没办完。”我不敢对着他,怕他看到我眼底的泪光。
“说这些做什么,先喝酒吧。”他喝了口酒,道:“你要是乐意,来帮帮我吧,实验太烦,现在我也找不到人手。”
我几乎没有考虑,就说:“好。”
我没有后悔,却也不觉得自己有多少了不起。我看了看她,她在一边装着收拾东西,可我也看得出,她的眼里,带着些欣喜,手底也有点手忙脚乱,水都洒到了盆外。
老计的实验实际上也没什么难度,从古文辉身上取得食尸鬼的蛹后,用各种人类已知的抗生素之类进行试验。可是到目前为止,还找不到一种可以有效杀灭食尸鬼的药物。我的任务,也就是帮助老计调配各种匪夷所思的药物。有时想到的东西,要是中世纪欧洲的那些野蛮医生见了,只怕也要摇头,但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做完一天的实验,毫无进展。我和她告别老计,离开了局里。
街道上,几乎没有人了。深秋的街道,本来就有几分萧条,现在更是显得衰败,到处都是落叶,夹杂着废纸。
她走在我身边,一声也不吭。这些天,她已经完全没有了以前那种英气,纯粹成了一个小女人。不知为什么,我忽然道:“你有没有想过离开?”
她抬起眼,有点吃惊地看看我,道:“当然想过。我劝过我爸,做那种事,并不是我们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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