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就我来说是些贵宾嘛,帕米拉。”
“不见得吧,亨利少将。”
“少将只有两颗星,而且不过是暂时的二”
“艾森豪威尔的空军司令利上马洛里也来。”沉默了片刻。接着帕姆开玩笑地说,“好,咱们俩把战争进行下去吧,怎么样?星期四四点钟见,在远征军总部外边。”
帕格猜不出这次邀请究竟是为了什么。帕米拉也不好明告诉他。她当然急煎煎地想看见他,不过邀他来参加这个高级将领的晚餐宴会是有一个特殊的目的的。
在进攻日期即将到来前的那些忧虑不安的日子里,对美军登陆区最西边的犹他海滩计划进行的空降袭击,引起了激烈的争论。海滩后面有一片沼泽般的环礁湖,只好经由一些狭窄的堤道才可以通过。在德国人来得及堵住或炸毁这些堤道之前。得派空降部队先去夺取它们。要不然,登陆部队可能会困在沙滩上,不能前进,容易遭到迅速的歼灭。犹他海滩是距离瑟堡最近的登陆地区。在艾森豪威尔看来,为了使霸王行动成功,就非得夺下它不可。
特拉福德。利一马洛里爵士肩负着把滑翔机和伞兵部队空运进去的责任,他反对这次空中行动,他争辩说,这次行动会在科唐坦半岛上空碰到毁灭性的高射炮火,损失会超过百分之五十,剩下来通过的人会在地面上全军覆没。这将是白白牺牲掉两个精锐师的犯罪行为。即使这意味着取消犹他海滩的登陆,他也希望把这次空袭放弃掉。美国将领们不同意放弃犹他登陆或是它的空中行动。但是利一马洛里跟德国人在空中打了五年。他的识见和他的坚忍不拔都是无可争议的。这成了一个僵局。
在联合作战的历史中,这种相持不下的局面是很普通的,往往也是灾难性的。 阿道夫。希特勒直到最后可能都在希望,他的敌人会以这种方式闹翻。英美的这次进攻从开始到结束充满了争执,可是德怀特。 艾森豪威尔却把这次重大的进攻紧密地统一起来,直到他的部队在易北河上和俄国人会合时为止。所以,他在军事史上赢得了他的地位。用一句话来概括这件事——因为对犹他海滩的攻击不是我们故事的一部分——艾森豪威尔最后承担起责任,命令利一马洛里执行计划。在空军的支援下,犹他海滩是一次快速、平稳的登陆。堤道给攻占了。空降的伤亡人数比预计的要少。利一马洛里第二天打电话向艾森豪威尔道歉,“因为自己给他增添了负担”。几年以后,艾森豪威尔说,在整个战争中,他的最快乐的时刻就是获得消息,那两个空降师在犹他海滩开始作战了。
这天帕米拉打电话给帕格时,利一马洛里还在抵制犹他海滩的军事行动。勃纳一沃克安排好跟艾森豪威尔的这顿晚餐,为的是让他的老朋友可以极力陈述一下自己的理由。 艾森豪威尔的乡间住处电报别墅靠近斯通福。患病的勃纳一沃克养了一马厩好马;艾森豪威尔很喜欢骑马。勃纳一沃克桥牌打得还不错;这也是艾森豪威尔擅长的牌戏。他们早在北非时就曾一块儿工作过,所以作为邻居相处得很好。
勃纳—沃克也认为犹他海滩的空投是一个灾难性的主张。总的说来,勃纳一沃克正通过病人常有的一道忧郁的帷幕在看待世界和这场战争。在他眼里,美国的人力和武器滚滚地流入英国,有一种世界末日的感觉;他看到大英帝国的自豪感在棒糖、口香糖、弗吉尼亚香烟和罐头啤酒面前化为乌有了。虽说这样,当帕米拉提议邀请帕格。亨利时,他热忱地表示赞同。嫉妒的心理在勃纳一沃克勋爵的个性中如果不是根本不存在,就是给掩饰得丝毫也看不出来。他认为亨利少将的参加也许可以冲淡这顿晚餐的紧张气氛。
帕格曾经短暂地会见过文森豪威尔一次。初到英国时,他从罗斯福总统那儿给艾森豪威尔捎来一个口信,关于轰炸法国铁路调车尝终点站、机车和桥梁的问题。法国人是英国以前的战友,炸死法国人所造成的政治后果使英国人感到很烦心。他们迫使艾森豪威尔停止对法国人进行轰炸。罗斯福叫维克多。亨利传话来说,他希望轰炸继续下去。(后来,由于丘吉尔不断争吵,总统不得不把他的这种冷漠无情的见解写成书面)。在他们会面时,艾森豪威尔冷淡而满意地点了点头,接受了这个严峻的口信,并没发表其他的评论。他就帕格从前同陆军进行的足球比赛中所显露的锋芒说了几句亲切友好的话。接下去,他很精明地问了帕格太平洋方面近距离支援炮轰的情况,又锐利地问了一些关于“霸王”行动中海军火力支援计划的问题。帕格坐了半小时就离去,觉得这个人有一丝罗斯福的领导气魄,在温和热诚的态度和富有魅力的微笑后面,他至少是一个跟欧斯特。金同样顽强的家伙,所以这次进攻将会成功。
跟他一同进餐这件事,并不叫帕格觉得十分激动。战时的要人他会见过的已经够多了。他心中很拿不准,再见到帕米拉自己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有一件事他是肯定的:她不会再次使他感到蒙受拒绝的痛苦,他也不会通过什么语言或是姿态设法去改变她的心意。
帕米拉驾驶着勃纳一沃克的本特利牌汽车到布希 公园去时,心里既害怕又渴望再见到帕格。亨利。一个女人几乎什么情况都能应付,就是无法应付人家的冷落。这回意外地发现帕格早到了英国,差一点儿使她心碎了。
自从回到英国以来,帕米拉一直在找出她对邓肯。勃纳一沃克承担下的义务中不很惬意的方面。她现在知道,他家里有一位八十七岁、精神抖擞而惹人生气的母亲,帕姆上他家去时,他母亲对她说起话来就象对一个请来的护士那样。此外,他家里还有许许多多兄弟姐妹、侄儿侄女、外甥外甥女,他们似乎全十分势利,不大以她为然。总的来说,她和勃纳一沃克还保持着从前在皇家空军中的那种轻松密切的关系,虽然患病和缺乏活动使他变得越来越急躁。在战争的紧张生活中,她曾经十分喜欢勃纳一沃克,并且在丧失了任何其他的前途以后,接受了他的求婚。帕格的出乎意外的求婚来得未免太晚了。虽然如此,斯通福不管多么气象堂皇,却叫她觉得是一个大负担。邓肯的家庭是另一个负担。倘使她是深深地恋爱着,那么这两件事都是可以容忍的,可是按实际情况看,这两件事却令人沮丧而为难。真正的烦恼是,她拒绝帕格求婚的那封信,实际上在她脑子里什么问题也没解决。好几星期,片言只字的答复也没有!接着,从一个别人那里知道他到了这儿!在那封信以后,在她采取的唯一惹他生气的行动以后,他会变得十分寒心,象对他自己的女人那样吗?一个多么可怕的人啊!她就在这种七上八下的心情中驾车驶进了市希 公园,看见维克多。亨利站在车站上。
“你样子真帅。”女学生的声调和语言从她嘴里倾吐出来。
他的笑容是牵强的、含蓄的。“是这道很阔的金条纹让你觉得这样。”
“不是这个,少将。”她两眼盯着他的脸细看。“说实在的,战争已经使你显得有点儿疲乏了潍克多。但是你真是美国气派。真是地地道道的美国气派。他们该把你的像刻在拉什莫尔山上。”
“谢谢你这么说,帕姆。这不是你在‘不来梅号’上穿的那身衣服吗?”
“哟!你还记得。”她的脸上热呼呼地泛起了红晕。“我现在穿便服。 过去我就喜欢穿便服。这身衣服就放在衣橱里一先前我不知是不是还穿得上。你在这儿可以呆多久?”
“明儿晚上就飞回去。”
“明儿!这么急吗?”
“在华盛顿呆一晚,就飞往太平洋。告诉我,邓肯怎么样?”
他们乘车行驶时,她心里十分烦乱(明儿就走!),极力镇定地叙说了一下勃纳一沃克的令人摸不透的症状:腹部疼痛,常常有低热,有些日子似乎恢复了健康,有些日子又感到极度疲乏。当下,他情况又不好,几乎不能在园子里走动。大夫们揣测,他受的伤和震荡使某种热带的传染病进入了他的血液。可能要过几个月或者一年他才能摆脱掉,不过也可能说好就好。眼下,必须严格遵守病人的生活方式:减少活动,多反,这天长时间卧床休息,还眼上许多药片。
“他一定要发疯啦。”
“是呀。现在,他总坐在阳光下就这么看书。他还写起文章来,相当神秘的玩意儿,仿效圣埃克絮佩里的方式。飞行加上《大神之歌》。说真的,航空和毗湿奴实在合不到一块儿,不合我的口味。我叫他写下中一缅一印战场的情况,那是这次战争中没人讲过的一篇伟大的故事。但是他说奇怪的念头太多啦。到了斯通福啦。”
“这儿真气派。”
“是呀,正面是不是挺好看?”她正把汽车开进砖砌的柱子之间敞开的熟铁大门去。前面,在一片绿油油的草地中间,一条又长又直的砂砾大道伸展到一所宽广的砖造宅子前边,道旁排列着参天的橡树,宅子在阳光映照下闪耀出玫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