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咬了一口煎蛋,酥脆的外皮与弹牙的蛋白,绵软半凝的蛋黄依次在齿间绽开,香喷喷的热气上涌,在嘴巴里凝出一片馥郁。
均匀洒落的盐粒在恰到好处的热气里融化,蒸发,与油脂化在一处,咸香与鸡蛋特有的香味摩擦碰撞,在味蕾上爆出一连串惊艳的小火花。
司寒爵诧异了一下,他从来没想过,一颗煎蛋能有这么好吃。
仿佛是记忆里的味道,又仿佛是灵魂里新生的开始。
司寒爵顿了顿,“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个。”
唐小糖一口糖果噎住,腮帮子鼓鼓的含着没咽下去的一口软糖,“就……主人说梦话的时候听见的。”
唐小糖眼珠一转,“主人说想吃煎鸡蛋,让奶奶去做呢。”
司寒爵目睫颤了几下,声音不自觉地压低,甚至有些罕见的小心,“我叫奶奶了?”
唐小糖眨了眨眼,“是,主人昨晚梦见奶奶了呢。”
司寒爵微怔。
他已经好久,好久没有梦见过那个优雅又慈祥的老人了。
久到拿起老照片的时候,某个瞬间,他已经觉得照片上的那个人开始陌生了。
老人出身高贵,从小到大身边都有无数人服侍,两手不沾春水,到老时都没下过一回厨房。
直到她将被赶出司家的小孙儿接到身边,天性疏离的小司寒爵对这个不太熟悉的老人警惕不已,生分又冷漠,为了讨孙儿欢心,她才纡尊降贵地下厨,在厨师的指点下,手忙脚乱的煎出一颗焦糊的鸡蛋。
可是没想到,小小的司寒爵看到有人亲自为他下厨做的食物,眼眸泛红,小狼一样,一口一口撕咬着将整颗鸡蛋吞了下去。
老人略有些紧张,硬说是厨师做的,不好吃就是厨师做的。
焦苦的味道呛得小司寒爵眼泪直流,他抬起小脸,嘴边站着黑色的酥皮,咬牙道,“好吃!”
老人欣慰地笑了起来,当然好吃,好吃就是她做的。
小小的司寒爵怔了怔,被老人可爱的无赖逗笑了。
那是祖孙两个第一次敞开心扉。
在奶奶活着的那些年里,无论司寒爵因为何事不开心,餐桌上都会有一颗煎鸡蛋。
热油一裹,撒上盐粒,简陋,但那味道与记忆和童年交缠在一起,就变成无可替代的美味。
奶奶煎鸡蛋的技术突飞猛进,很快就能熟练掌握蛋黄几成熟的技能。
直到老人去世,司寒爵已经很多年不曾尝过同样的味道了。
“梦见奶奶了么,”司寒爵长睫垂下,掩住眼底的所有情绪,恍惚道,“到忌日了吧。”
当北方的风从连绵的山脉吹来寒气,奶奶的忌日就快到了。
唐小糖摇了摇小耳朵,“糖和主人一起去看奶奶,好不好?”
司寒爵闷闷地应了一声,几口吃掉那颗煎蛋,碗碟扔到洗碗机里,将唐小糖放在肩上,端着咖啡坐在沙发上,一人一糖开始听早间新闻。
唐小糖在司寒爵肩上坐了下来,两只小手都紧张地摁在小内裤上,小腿晃了晃,心虚地观察着主人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