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霞突然从锅灶后面冲出来,把罗普朗都吓一跳,她拽着李博林的领子,推搡着他,仿佛努力把皱成一团的人抻长。她眼里放光,语无伦次地说:“你……你是小朗?”
罗普朗整理笑容:“阿姨好。”
庾霞几乎开始撕吧李博林,她尖声道:“这……这是你弟弟,你看看他,你看看……”
她几乎要把李博林推罗普朗身上。
她曾今构想过无数次和老死婆子以及那个死孩子重逢的情景。她无数次地挠花罗锦蓝的脸,抓她的胖肚子,打断她的肥腿,以及一刀废了罗普朗。她在梦里实战演习,折磨这些人。可是真的重逢时,她发现她害怕。这个高大的男人一锥子扎懵她了,十几年前那个带给她希望的男人活了过来,不再是家里那一堆半死不活的枯柴骨头。
“看……这是你弟弟,你看……”
罗普朗吓得后退,李博林既羞又恼,但是他不忍心吼醒他妈。他仿佛看到罗普朗身上的微笑更大了,罗普朗抬手准备自卫,袖扣上的钻石一划,一串光芒的微笑。
李博林无地自容,他站着阻了他妈一下。庾霞一耳光抽他:“你这死孩子!叫人!哥哥!”
李博林大概也是习惯了的,不自然地活动一下嘴角,小声道:“哥哥。”
正在变声期,活像渴了很多天的公鸭子。
“大声点!”庾霞尖叫了。
李博林豁出去:“哥哥!”
罗普朗微微一笑:“唉。”
随即又补了一句:“弟弟这么大了。叫什么名字啊?”
没等庾霞发癔症,李博林迅速道:“李博林。今年十七。”
罗普朗笑道:“还在上高中呢。这是放寒假了?”
李博林嗯了一声。
庾霞抖着声音道:“你们兄弟也这么多年没见了,真快呀……要吃点东西吗?”
罗普朗微笑。大概是大排档到处开灶,暖和。这时节了还有苍蝇。一只大苍蝇飞过烂白菜叶子,再爬上油条,不走了。“……不了,我吃过了的。”
庾霞道:“要不家里去坐坐?哎呀小林这孩子就是不长进!上不了台盘!不叫人也不知道招待人!”
罗普朗道:“阿姨我看你也挺忙的,中午赶上饭点耽误不好。”
庾霞道:“不忙不忙!你爸……你爸他也挺想你的。”
罗普朗的眼睛闪了一下。自从罗锦蓝和李诗远离婚以后,和李诗远的亲戚全断了。多年也不见他,不知怎样。
“我爸他还好么。”
庾霞顿了下:“还……还好。就是人不大精神,身子弱了些。”
罗普朗笑道:“以后再去看吧。年前阿姨你们也挺忙的。”
三人尴尬地站了一会儿,罗普朗趄趄身欲走,庾霞唉了一声。罗普朗看她。庾霞道:“你们兄弟有这么多年没见了,一定有很多话说。我就不夹在这儿了,你们聊,你们聊。”
庾霞热切的目光让罗普朗的笑容扩大。李博林头垂的更低。
“那这样吧,我带着小林出去逛逛。不在阿姨这里添乱了。”
庾霞笑道:“这样好,这样好,这样好。”
李博林死气沉沉地站着。
罗普朗的车是他新换的别克林荫大道。李博林缩在他旁边,让罗普朗突然觉得自己伟岸了。对照物很重要。
李博林在偷偷观察自己。罗普朗抿着嘴微笑。相貌不是主要的,不要以貌取人,面目何足较。这些至理名言振聋发聩的原因是大部分人的确以貌取人相貌的确能决定很多东西以及面目还是值得计较一番的。
罗普朗很有自信。
李博林是铁了心不说话。罗普朗轻声笑道:“怎么你也不问咱们去哪里。”他嗓音温柔低沉,一种荷尔蒙在大提琴上跳舞的声音。这微颤的弦音撩拨神经,像毒药一样,摧枯拉朽烧开去。
李博林艰难地摇摇头。
罗普朗睨了一眼副驾驶上那一堆废物,瑟缩地瘫着。他心情越发好了起来,他想大笑。他愉快地说:“哥把你卖了你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