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玉海笑着跟安安打招呼,“新同事啊,怎么称呼?”
他眼睛圆滚滚的,看着很有亲和力。
安安系上安全带,冲他礼貌笑了下,“岑知微。”
梁玉海比方勋早一年入行,不过经验比他深厚得多,已经有了几分前辈的架势,见面不到三分钟就随意起来,笑道:“还挺巧,咱们公安局刑侦处的处长也姓岑。”
安安哑然,不知道要不要坦白岑柏是她爸的事情,梁玉海这边下一秒就转移了话题,“小方,你上回推荐的牛蛙锅是真的不错,怎么找到这个店的?”
方勋也跟他聊了起来,“正好跟朋友一起去吃发现的。”
车子在马路上飞驰,穿过城区,一路上了高速,速度加快,安安坐在车里往外看,不一会儿就看到了正在拉警戒线的命案现场,警察已经先到了。
余桥高速是去南平机场的必经之路,死者在进入洪江市最近的一个服务区被发现抛尸在厕所附近的沟渠。
高速不能随便停车,遇到拉肚子或者尿急这种事只能憋着等到服务区再上,就算不急,也觉得来都来了,去厕所方便下,是以,厕所是比服务区餐馆人流量更大的地方,每天人来人往的,又疏于打扫,加上现在是夏天,各种味道混合在一起,完美掩盖了尸体腐烂的气味。
直到今天有人等不及去厕所排队,想着后面有个沟渠,去那撒尿应该没人看到,哼着小曲就过去了,结果就看到上面飘着鼓鼓的一团,像是泡发了的人,顿时被吓得不轻,裤子都来不及提,惊慌失措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喊死人了死人了。
众人听到声音也去看,没一个不害怕的,赶紧报了警。
高长东组织人员拉起警戒线,不要让群众靠近,梁玉海到达现场后,收起吊儿郎当的态度,冷静吩咐他们做准备,“别怕,跟着我就行。”
夏天温度高,又泡在水里,尸体膨胀的速度非常快。
安安过去给导师做过助手,但都是在实验室里,有明亮的灯光,整洁的环境,眼下这个场面她只在书上看到过,但饶是看过多少遍,也不抵现场观看的冲击大,她没实战经验,心也虚,这会儿再多的理论知识都没用,拼尽全力才忍住要呕吐的冲动,猛咳了几声。
这场面就是有经验也难熬啊,尤其是这个味,语言都无法准确形容出来有多难闻,方勋憋得眼眶通红,别过头,紧紧闭着嘴。
梁玉海准备结束,面露关心,问了他们一句:“还好吗?”
安安和方勋艰难点了下头,“可以。”
高长东看到安安跟着来了,不禁有些担心,害怕她受不住这个场面,他们看着倒没什么,关键他们作为法医还要尸检。
看到梁玉海这么专业冷静的样子,安安渐渐也平静下来了,路是她选的,誓言也喊了,以后肯定还会遇到更艰难的场面,从她选择的那一刻开始,就做好了心理觉悟。
尽全力配合梁玉海做尸检,查清死者死亡真相,才是她现在该做的。
梁玉海有条不紊开始了尸检,安安和方勋在一旁做助手,围观的人群纷纷捂住了鼻子,不敢再看下去。
哪怕是努力去忽略掉自身的感受,安安还是觉得非常难受,尸检过程中数次想吐都忍住了,终于捱到结束,她再也忍不住,捂住肚子,抄起手边的空袋子,冲到一旁的空地对着一个劲干呕,她感觉自己的胃在不停翻滚,喉咙非常难受,泛着酸水,有什么东西想吐又吐不出来,哽着,不上不下。
梁玉海走过来给她递了张纸巾,“先休息休息,缓一会儿。”
安安蹲在地上,感觉自己好没用,学了这么久的专业课,却连最基本的都做不到,她烦躁地抓了把头发,猛地一转头,不经意间瞥见远处围观的人群中有个人影似乎有些眼熟,她站起来,眯起眼睛又看了过去。
梁玉海怕她晕了,伸手扶住了她。
对方也在看她,见此情景,不悦地扯了下嘴角,眼底的轻蔑更明显了,清贵逼人。
安安有些恍然,视线一时停住了,两个人隔着人群遥遥对望,恍惚中她仿佛回到了高中时代,那时候她经常领到试卷后第一个回头去看他,钟弋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稳操胜券的表情。
每次赢过他,安安都很开心,觉得你小子狂什么,这回又没考过我,居然还笑得出来。
可她没想到,阔别多年再次见面,会是在她如此狼狈的情况下,钟弋看到她的表现,想必会很失望,觉得曾经的对手不过如此。
不过她转念又想,两人早就不是一个赛道了,在那个夏天,分道扬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