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怎么会到了这儿呢?照理说她不是应该呆在府中,等着皇上赐婚,远嫁西藏吗?
六格格也自认出了麻三儿,不觉羞得粉面通红,她自知麻三儿曾救过她两次,而今却又在这荒山野岭间偶遇,难不成这便是天意吗?
麻三儿本待说几句安慰她的话,可就在这个时候,第二波接应的人马那就已经到了。
局面瞬间就混乱起来了,麻三儿只得将六格格手脚上的绳索割断,叫她另骑一匹马,又喊来柴禾,嘱咐他先将格格护送回营地中再说。
骑头儿虽然身在远处,却将这一幕看了个满眼呐,他虽不知麻三儿何以与那名女子相识,可眼下不知还有哪处的绺子正在“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故而只得尽快收拢了队伍,撤出战场,免得节外生枝为妙。
马帮开拔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这一次的黑吃黑,骑头儿不但将自己损失的马匹和物品都补了回来,还借机收降了十几个人,使得队伍又壮大起来了。
麻三儿见六格格乃是个女儿身,行走间诸多不便,便找出了一套行头,将她的外衣换了。
可即便如此,他依然害怕有哪些歪毛淘气儿,欲要借机调戏,便将自己的匕首也给了六格格,叫她将之藏在胸前,倘或遇到不三不四的人,便用这把刀子招呼。
每到夜晚宿营之时,麻三儿便与六格格住在同一个帐篷内,只是当中拉了一道布帘儿,与六格格各处一半儿罢了。
时间长了,六格格也瞧出麻三儿乃是个正人君子,又兼他屡次救了自己的性命,便不如先前那样提防他了,故而二人共处一室之时,六格格也能打开了话匣子,将自己的遭遇和盘托出了。
原来,自打六格格被麻三儿和白爷救出了虎口,重回王府之后,便深居闺中,习学书法彩画,女工针织,欲要再过个几年,便由皇上赐婚,嫁与某位王公大臣,做他个一品诰命夫人。
可老话说得好啊,“树欲静而风不止,水欲清则鱼不愿”,她自幼性格倔强,曾私逃王府,又兼被卖入过钩栏瓦舍,这流言蜚语早就传遍了大街小巷了。
有人说她不守妇道,常与下人私通,也有人说她天性放荡,偷偷做过外省的窑姐儿,可不管怎样,都是早就没人要的残花败柳了。
如此这般时间长了,这些个流言竟然就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
俗话说,“皇家贵胄,脸面第一”,这些个满清王室那是最看重声望和名誉不过的,而今出了这等丑事,如何还能坐得稳金銮宝殿呢?
不由得冲冲大怒,朝堂之上将老王爷狠狠申斥了一回,说他如何如何教女无方,枉为皇室贵胄。
老王爷在大庭广众之下受了申斥,那是越想越窝火,回到了府中就病倒了,虽经名医调治,却仍是不见起色,没过多久竟然就撒手西去了。
如此一来,六格格的靠山可就算是倒啦。
她本就是侧室所生,母亲死的又早,平日里都是仗着王爷的宠爱,而今老王爷已死,大福晋当家,竟将六格格赶出了王府,只是给了她一所儿偏远的老宅为家。
六格格那是向来心高气傲的,怎肯受此摆布呢?
便独自上门理论,却被当门儿的兵丁所辱,连大福晋的面儿都没见着。
她一时想不开,只要寻死觅活,可转念一想,天下如此之大,何必就此寻了短见,便找到了王府的老管家,恳求搭救一二。
老管家对老王爷那是衷心不二的,见到格格如此受气当然不肯袖手旁观呐,便托了府中的干办,在远赴内蒙采买之时偷偷将六格格带上,去投奔她母亲的亲眷。
可这“屋漏却偏逢连夜雨”,六格格随着干办远行,刚出了吉林地界儿,便遭了胡子了。
随行人等均被杀了,只是胡子头儿见到六格格颇有几分颜色,便联系了黑龙江的买主,准备着用大价钱将她卖了。
这六格格身逢乱世,便如同水面儿上的浮萍,那是半点儿都不由自主,只好听天由命,被胡子绑着随队远行。
一路上她又接连遭了几次抢夺,这些绺子那明摆着就是黑吃黑,从不讲什么江湖道义,几番下来她就落入了这股绺子的手中了。
然而“瓦片儿也有翻身日”啊,就在她即将成为匪首的压寨夫人之时,却被麻三儿等人劫了,这才又一次逃出虎口,暂时有了处容身之地。
待六格格如同梨花带雨般的讲完了自己的遭遇,麻三儿不免也跟着唏嘘不已呀,他本打算再问问白爷的近况,可见六格格如此伤悲,便没敢问出口,只好安慰了她几句,就此再不提及此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