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传在此地的山林之中,蹊跷古怪之事颇多,有时会平白遇见妇人,你倘或经不起她的诱惑,与之同床共枕,在夜半醒来之时,那妇人早已变成了老刺猬或是大鳖,正自熟睡在你的臂弯儿里,鼾声如雷呢。
所以在此地没人敢开女人的玩笑,都怕一个不慎入了魔道,遭了飞来的横祸。
好在马帮势大,人多,阳气偏盛,故而还不至于遭了什么妖物,可骑头儿依然不敢在山野间停留,他日夜催促着大家赶路,终于在一个晌午就冲出了苍茫林海,来到了一带平原之地。
他们再往前走就是一处不小的镇店,远望街道纵横,想来必是客商必经的交通要路。
骑头儿却是来过此间的,他没有片刻的犹豫,便直接进了镇子,自寻到一处空旷的所在,扎下了营盘。
所谓的空旷之所,并非没有人管,却恰恰是有人预先租下来,专供马帮扎营之用的。
很快便有一个中年汉子跑过来,带着一名手捧账簿的小厮,与骑头儿见了面。
双方很快就谈妥了价钱,并相互约定,由那中年汉子负责采购马帮的草料,食盐,米面粮油等一应事物。
骑头儿却落得清闲,主动带着麻三儿等人四处游荡,一来散心,二来也想寻些个乐子,宽解宽解胸怀。
麻三儿是个乖觉的人,虽然打虎挣得了大批的赏银,他却始终只字未提,只是交由骑头儿掌管,自己落得个顺水人情。
骑头儿虽然在心中也有些过意不去,却乐得独享富贵,可这心里头却早已将麻三儿看成是自己的心腹了。
几个人很快逛遍了三街六巷,吃过了几处食坊,看过了几场蹦蹦戏,末了骑头儿等人还是按耐不住心中的欲火,就结伴儿去了窑子。
而麻三儿却始终对这类事儿是敬而远之啊,只是在街上买了些竹片,硬木,预备做张硬弩以备不时之需。
眼见得马帮中急需的食盐、粮油都已备齐了,可老天爷却又发起威来了,接连几天的大雨,使得山路泥泞难行,他们又不得不暂时耽搁下来,待天气清明再行启程。
然而一天早上,麻三儿却被一阵锣鼓声给吵醒了,接着他就被柴禾拽出了被子,稀里糊涂的来到了大街之上。
但见十字路口早已搭起了一处木台,周遭围满了看热闹的老百姓。
木台之上一面红旗招展,显见得正是清营中正红旗的番号,旗下立着一个彪形大汉,身材魁硕,头如柳斗,敞开的衣襟处露出一匝黑漆漆的盖胆黑毛,腿上打着绑腿,足蹬牛皮薄底快靴,身搭十字攀,前后棕绳儿,一望便知是左右善扑营里的勇士。
各位看客,您休看彼时的大清国早已是日薄西山了,可依然还打着天朝上帮的幌子,其可以撑门面的武力,除了骁勇善战的蒙古铁骑外,便是享誉大江南北的左右善扑营了。
善扑营里的汉子被称为官腿扑户,乃是世袭的,到了后期却因人才凋零,便也吸纳了诸多的民间高手,如什么赛刀螂,拿大饼,七宝摔,大得合等等,都是分属于民间跤场的顶硬好手儿。
然而这左右善扑营虽都是吃大清官粮的,却也分帮结派,明争暗斗,互不服气,常常就闹出了窝里斗的案子,叫皇上老爷子也头痛不已。
他们每年都会前往关外,摆擂比武,一则相互间见见胜负,二则也可接机招揽,吸纳好手儿进到自己的旗下。
而今赶巧了,这比武招人的擂台恰巧就摆在了此镇之上,可也是命里该然,叫麻三儿有了出头露脸的机会,差点儿将一只脚就踏进官场的圈子了。
再看擂台上这名大汉,眼见得围观的百姓多了,情知时机已到,便将两手一拱,作了一个罗圈儿揖,朗声说道:
“各位三老四少,小人姓胡,乃是左翼善扑营官腿傻三儿的徒弟。
今儿个我随着师傅他老人家来到贵方宝地,就是想以武会友,再收几个有灵性儿的进我左翼善扑营正红旗下效力。
一来可以壮我大清国威,二来可以为各位搏一个封妻荫子的机会。
有没有哪位英雄豪杰愿意上台较量的,若是没有,那小人我可就要献献丑啦,先给各位开开眼界。”
说完,他便伸胳膊撩腿儿,紧一紧腰间的骆驼绳子,自己跳起了黄瓜架。
所谓的黄瓜架,便如同摔跤前的热身舞蹈,乃是大开大合,手脚齐摇,左右回旋,以足踏地,既能显威,又能活开周身的气血。
围观众人见他动作干净利索,轻盈之中不失力道,稳健之中又不失洒脱,不免齐声喝彩。
可就在这个时候,忽听当街之上一声断喝,一个瘦小枯干的身影,已经拾级而上,三蹿两纵间便登上了台顶,双手叉腰,昂然而立,眼见就是个挑战的。
众人一见有热闹可瞧,不免又是一番喝彩。
再看来人虽然身量不高,却贵在身子骨结实,周身上下拾掇得紧衬利落,透出一股子干练,出挑的劲头儿。
正红旗的那位跤手见了来人的穿着打扮,不免已经猜到了八九,想此人定是右翼善扑营中镶蓝旗的扑户了,却不知为何能赶点儿出现在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