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烟还剩下小半截,他倾身将它捻熄在茶几上的骨碟中。她这儿没有烟灰缸,这个碟子还是下午看电视时用来盛水果的。细白的骨碟,盛着薄薄一层水,而她直到这时才注意到,原来那里面横七竖八地躺着好几个烟蒂。
她不禁又看了看他,嘴唇嚅嗫,声音却很镇静:“怎么了?”
他不知从哪儿拿出一沓材料,放在茶几上:“这是你父亲那间公司目前真实账目的一小部分,以及你叔叔和他朋友私自挪用公司资金的记录。”略停了停,才又看着她说:“可能你未必看得懂,如果有需要,我可以让人解释给你听。”
“你解释一遍就行了。”
“负资产,连续两年亏损。正如我之前说的,已经成了空壳,或许连你叔叔自己都没意识到,他是人家眼中的一条鱼。”
“能挽回吗?”
“需要填入一大笔资金,并且需要专人接手重整。”
“你会帮忙,对不对?”她的眼睛黑白分明,又仿佛盛着盈盈水光,“你答应过的。”
“嗯。”
“那你打算怎么做?”
“那是我的事。”
“好。”
她点了点头,看不出来是放心还是不放心,又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这些是什么时候拿到的?”
他多看了她两眼,才说:“昨天。”
她不禁轻笑一下。
“我这里没有你的衣服。”
“没关系。”
“也没有新毛巾新牙刷。”
“就用你的。”
“你明天去公司不方便。”
“可以晚一点去。”
……
既然他都已经做到了自己该做的,为什么昨天还要说那些话?为什么还要留下来,若无其事地和她一起将这场梦继续做下去。
她不懂。
好像这时才想起来,自己根本从来就没明白过他的心。
从来都没有。
“顾非宸。”她忽然开口叫他的名字,“是不是结束了?”
坐在沙发里的男人不答话。
他似乎是想去口袋里摸香烟,可是拿出来一看,才发现整包烟都已经抽完了。他怔了怔,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将烟盒随意捏成一团,扔在茶几上,这才站起身来说:“你昨晚没休息好,今天好好睡一觉。我先走了。”
他俯身去拿外套,而她依旧站在卧室门口,一动不动。其实她是双腿微微发软,不得不撑着门框才能维持住仪态。
结束了。
他离开的时候,她忍不住扭头看了看窗外,夕阳已经沉没在高楼大厦之间,这个城市的黑烟开始降临,而她才刚刚梦醒。
也不知就这样站了多久,她才转身走回床边。
床铺有点凌乱,是他睡过的痕迹。她发现自己实在无法安然面对这一切,于是迅速动手将床单、被套、枕套统统拆下来。直到将这一团东西尽数丢进洗衣机之后,她才终于脱力般撑着墙壁,深深地呼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