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众人刚刚用过了晚饭,麻三儿便拉着成瘸子一齐对弈。
他们这叔侄俩,与其是长辈跟晚辈,倒不如说是师徒跟好友更恰当些,数年间,早已不分彼此,相互间一个眼神儿,一个动作,便可心领神会,只是在这对弈上,相互间难分高下,始终是互相不服。
柴禾也粗通几招棋路子,见到有这样的消遣,乐得旁观。
他为人城府浅,愿意胡开口,乱支招儿,几番下来,不但没让成瘸子占了便宜,反倒让他连输了几阵,直气得成瘸子吹胡子打板凳儿,非要让他赔上几局不可。
只有王大愣对下棋一道不通分毫,他先是像模像样的旁观了一阵,便耐不住困倦,独自大被蒙头,梦里游乾坤去了。
这番对弈直下到深夜亦不肯歇,真个是“两军对阵冲杀紧,一片愁云塞满空。休论胜败荣辱事,纸上谈兵第一功。”
起初,柴禾在旁是预言不敢,欲走不甘,直急得他抓耳挠腮,坐卧不宁,最后见一时无解,只好自去后厨,寻些吃食打“秋风”了。
可棋盘上的两位,始终全神贯注,各不相让,就连晚间吃点儿夜宵的惯例,也顾不得了。
麻三儿趁着成瘸子老迈,正有些昏昏欲睡的当口,偷偷将一枚棋子放在了坎位之上。
心里话说,这叫“釜底抽薪,背后开花”,等你老人家清醒过来,想悔棋却也晚了。
正自得意,忽听头上有人爆喝一声道:
“嗨,我观棋许久,汝却出此下策。
想那坎位,上有封顶,下有埋伏,岂不是死棋吗?
快快快,趁着他昏睡未醒,快将棋子撤回来,尚且有救嘞。”
这番话,当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呐。
麻三儿心中一惊,急忙伸手撤子,却忽觉不对呀,忙抬头细观。
但见房檐儿之上,正有一人两腿倒挂,一袭黑衣,却不是个行刺的,是谁?
此一惊当真是非同小可,麻三儿来不及细想,急忙抄了棋盘在手,就隔着窗子,劈将过去了。
这棋盘乃是松木刻就的,甚是沉重,那黑衣人头上被砸,双脚失力,竟“噗通”一声,跌到了房下了。
却早惊动了柴禾与一众巡夜的团勇,大家发一声喊,便将他五花大绑,推进屋来。
麻三儿也是惊魂稍定,急忙正襟危坐,命团勇将贼人押至近前问话。
那贼人见自己失手被捉,料定扯谎得不了好儿,急忙跪倒磕头,好似鸡吃碎米,就将整个儿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都说了。
原来,他确是罗刹教中人,乃是受了大护法的指派,前来行刺的。
那日里麻三儿与柴禾,夜焚纸人,破了教中的邪法儿,当真是戳到了恶灵天师的痛处了。
想那纸人,乃是天师用世间的淫秽之气,经百日锻炼方成,却被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把火儿烧了个罄尽,真叫他“五灵豪气飞空,心中百怨丛生“啊。
大护法见主子暴跳如雷,正欲借机讨好儿,便将自己搜罗来的一名飞贼,引荐给了天师。
并声称此贼能夜行百里,日隐身形,蹿高蹦远,如履平地,滚脊爬坡,胜似猿猴,如叫他去刺杀麻三儿等人,当真是如同”探囊取物“的一般呐。
恶灵天师深知这位大护法心量最窄,虽是个能查微杜渐的鸡性,却容不得人,可眼下实在无法可想,只好点头,就叫他派人一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