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列闪开,分成两排,准备好弓箭刀枪,随时迎接战斗!记住,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先动手,大家慢慢走过去。”勃鲁解开马刀上包裹着的毡布条,抽出刀身仔细检查一番后用力插进刀鞘,大步向前走去高声说道。
两个多月有计划的训练给合剌赤惕士兵们树起了队列行进和整体配合的作战观念,这些剽悍狂野的野蛮人其实很具有服从意识,只要你能够打赢他们,就能够彻底折服众人,获得他们的绝对顺从和俯首听命。
四十名士兵在勃鲁的带领下散开队形,迎着西北方的来人缓步行去。凛冽的寒风卷起他们的衣衫,却无法熄灭内心澎湃的激动和颤抖。
积雪覆盖的草原上,远处望见的人影看似很近,可若真的走过去就会发现距离其实很远。伯咄禄两个十户的士兵们行进了一刻钟后,雪地上运动的困难让他们开始出了汗,四肢手脚变得热乎起来。他们静悄悄的低头赶路,除了靴子踩在地面上发出的咯吱咯吱声,再没有其他声响伴奏狂风的呼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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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下,快停下!各家的男人们都上前面戒备,东南有情况!”走在部落迁徙队伍最前方的答亦儿突然脸色大变,拔出挂在腰间的长刀举起来高声呼喊道。跟在他身边的那可儿们慌乱起来,一番张望后立即返身四散,进入后方的队伍召集所有的男人集合。
答亦儿回头转了一圈,看着属下的男丁们满是惊恐畏惧的脸色,心中不禁哀叹连连。他的士兵们已经成了惊弓之鸟,连月的灾难和饥饿让大家失去了往日的锐气和勇悍,每个人都对未来产生了绝望。谁也不知道这样的苦难还会持续多久,也许很快就会结束,也许死亡会是永恒。毕竟这个冬天还有两三个月,缺衣无食的部落能够挺过去的机会实在太渺茫!
“我的叔伯兄弟们,八儿坦部的把阿秃儿,你们被这连绵而至的灾难击倒了吗?是要放弃希望了吗?还是觉得在这个酷寒的冬天里我们都将埋骨荒原,血肉被虎狼撕咬,白骨被掩埋在冰雪下?看着你们垂头丧气的样子,仿佛失去了脊梁和血勇,我的心肺犹如被钝刀子反复切割般疼痛!勇敢地战士们不曾死于敌人的马刀利矛之下,却要在绝望中被风雪饥饿打倒,这是何等悲壮无奈!”
“但是,我要告诉你们,现在还不是最后绝望的时刻,我们仍然有一线生存的机会!你们不愿意拿起刀枪再去厮杀,也已经没了激情和气力去拼命。可是,为了让我们的尊严,为了让家灶和妻女得以保全,我最后一次恳请你们拿出往昔的风采,迎接可能到来的战斗!就算舍身为奴,也应该展示出让主人敬重的勇敢!”
答亦儿语气沉痛的说道,眉宇间写满了哀伤和痛惜。战败、逃亡和饥饿磨灭了这些铁骨铮铮的蒙兀汉子身体内流动的强悍不屈。痛苦面前他们选择了屈服,看到有人到来,想着的不是去戒备抗争,而是含着忐忑的欢喜——成为别人的奴隶或许能活下去吧。
“说得好!答亦儿,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你,这才是蒙兀儿勇士应该具有的坚韧果毅。都给我抬起头挺直腰杆,像个男人一样的握紧刀枪弓箭!那些来人的身份我们还无法确定,难道你们就想草率的屈膝求降吗?如果他们是兄弟部落的战士,我们就去投奔;若是其他室韦友邻,投身为奴未尝不可;可万一要是一群无恶不作的马贼恶棍,你们这个样子难道是打算引颈就戮吗!”
这时,迁徙队伍的后方走出一位花白胡须的老人,他带领一群青壮男子大步走来,听完答亦儿的鼓励演讲后,怒气冲冲的指责稍稍振作的族众们,瞪眼喝问道。
“阿拉坦叔叔,您来了。请不要怪罪大家,都是我这个做首领的无能,既不能给部民们带来荣耀和财富,也无法率领众人保卫汗水换来的微薄财富。这些天我们风餐露宿,饥寒交迫,一切都是我领导无方啊!”答亦儿低头劝道,黯然神伤。
“各家的勇士们,领好你们的儿郎兄弟,不要垂头丧气了!都跟我上去看一看那些来人是何方英雄豪杰,再决定我们的命运!”花白胡子的阿拉坦伸手拍拍答亦儿的肩膀,这个时侯也顾不上安慰心里受伤的青年了。三箭之地外,那些来人的身影已经清晰可见,甚至他们手里的短矛都隐约能辨。
尽管对面那些人只有几十个,比起迁徙队伍中两百三十余名成年壮丁来说是微不足道的,但阿拉坦却不敢有半分自矜和尊大。因为那些人看起来很强壮,并且行走举动都带着几分森然的法度,这是精锐军队的重要标志,阿拉坦曾经在西部室韦联盟大会上见过这样的强兵。他们中的任何一人都携带了铁质兵器,或是马刀或是短矛,而且背负着弓箭。走在前面的那位头领大约四十岁上下,但很有精神,一双锐利的褐眸犹如海东青的鹰眼。
“答亦儿,你们留在这儿,我上去跟他们交涉。记住,如果这些人不怀好意的攻击我,你们不要顾忌我的安全,直接领着大家杀上去。这是一支很强大的队伍,务必要迅速全歼他们。不过,我猜测应该没有危险,他们不会鲁莽地发动袭击。”阿拉坦站在部落士兵们前方,身边便是沉着脸的答亦儿。他注视片刻缓慢行进的勃鲁,忽然开口说道。
“阿拉坦叔叔,还是我……”
“不要争了!答亦儿,就让我这把老骨头最后发挥一点余热吧。倘若我遭遇不幸,咱们这两个部落以后就交给你了。呵呵,我去啦。”阿拉坦打断答亦儿的话,伸手在他的肩膀拍打一下后大步走上去。
“阿爸!”身后,阿拉坦的两个儿子涩声呼喊道,眼角湿润。
在距离前方那些人两箭远的地方,勃鲁挥手示意部属们停住脚步,引弓上箭以备敌。此时,他可以确定对面的来人无法对自己构成威胁,因为那些人的家属都在身后,他们聚拢战士的举动也说明心中底气不足。看来,他们是一支受灾迁徙的穷困部落,勃鲁自忖道。明白对方没有威胁后,勃鲁放心的径直向前走。
“嗨,尊敬的把阿秃儿,在长生天的见证下,蒙兀人豁邻恩部首领阿拉坦向您问候!敢问阁下是哪个部落的勇士?”阿拉坦迈开步子迎着勃鲁走去,看到对方没有攻击的意思,他心中略略安定,知道自己的猜测没有错误。在邻近对方几十步时,阿拉坦与勃鲁先后停下脚步,站在雪地上行了个抚胸礼后,高声唱了个肥诺道。
“远方而来的年长者,勃鲁向您致敬。我是蒙兀人合剌赤惕部落的百户长,我们的营地就在南方不远处,你们需要帮助吗?”勃鲁不卑不亢的还了个礼,朗声说道。
“什么!他们是合剌赤惕部的士兵,不对啊……”阿拉坦呆住了,他皱起眉头死死的盯住对面的众人,仿佛是要从他们脸上看出什么名堂一样。
“太好了,哈哈,天不绝我豁邻恩部!勃鲁勇士,我与贵部首领札兰图大人是多年好友,雪前对篾儿乞人的战争我们豁邻恩人是联盟军的一员。请问札兰图大人安好吗?”阿拉坦不动声色地问道,一双浑浊的眸子紧盯在勃鲁的脸上。
“噢!那真是太巧了,阿拉坦首领。不过我要纠正你的一个错误,札兰图阁下只是我部的祭司,现在合剌赤惕人的首领是天命的奇雅特?忽必烈。我伯咄禄?勃鲁是两个月前加入新部落的黑水靺鞨人。你不用怀疑我的身份,窝儿歹、巴里岱他们也都安好!”勃鲁哈哈大笑起来,语气轻松的说道。
阿拉坦的询问和表情让勃鲁稍一思考就明白了其中深意,他是要试探自己啊!如此说来,这位自称豁邻恩部的阿拉坦就是合剌赤惕部落的老熟人了。
闻言,阿拉坦惊喜地放声大笑,举起的双手因为激荡的心情而战栗不止。他没有想到在绝望之处竟然枯木逢春,生死只在一瞬间!
“勃鲁阁下,我是札兰图的妹夫,窝儿歹的姑父!劳请您快快带我去见他们!长生天啊,您的恩泽豁邻恩部永记在心!”阿拉坦激动的老泪横流,他大步跑到勃鲁身前,一连几个鞠躬后也难以按捺澎湃的心情。
“答亦儿,我阿爸这是怎么啦?难道他认识那个人。”阿拉坦的大儿子捏坤看着父亲跑到对面来人的身前不停地鞠躬,惊诧的问道。
“哈哈哈,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