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货,采集一切能吃的东西,艰苦渡过一年!最多一个月,合剌赤惕就会迁徙到这里,届时你们可以用秸秆、干草从牧民家交换老弱的牛羊,宰杀后以肉代粮。咱们生活在草原上,扩展势力,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成的!这是长期奋斗的过程,需要积累,需要各方人员的无私付出,最终才能品尝甘美的果实,获得安稳之所。”周虎赫沉声说道,目光深沉的看向远方苍蓝一片的天地。
欲征服草原,首先要统一蒙兀;欲统一蒙兀,首先要富强合剌赤惕。富强这一关中,实现富裕的道路很艰难,完全靠天吃饭的游牧业,太容易受到自然气候的影响了。一场大旱,或是大雪,就能让畜生死亡泰半,使牧民陷入绝境。牧民们致富难,而破产却很容易。建立农牧复合,兼营手工业、商业的生产方式,是实现蒙兀人、念唐遗民温饱最简捷的途径!
“老夫一直都没闲着,周围适合开垦的土地,我都看了一个遍。不过,有件事情我很担心。塞北雨水稀少,农田对河流的依赖很重,一块田地,要是距离河流七八里外,就有颗粒无收的可能。挖掘水利渠道,工程量大,而效果却不显著。可是,周郎你也知道,牧户放养牲畜,不仅要有连片的青草,还要毗邻水源。最肥美的草地,同时也是最好的耕田,一块地,农和牧只能选择其一!我担心贵部迁来后,牧场会抢占农田的空间,甚至引发民众间的冲突!”狄喻忧虑的说道,脸色很沉重。
听完狄喻的话,周虎赫勃然变色,双手不可抑制的微微颤抖起来。先前只想到农牧结合,分散风险,则天下无敌,却忘记了近代内蒙古垦殖时,农牧两族人民间爆发的种种冲突,以至后来,某些极端分子把土地沙化归结为汉人农民之过,叫嚣着让汉人滚出漠南。
周虎赫一直相信,一切冲突的根源都是利益的冲突。只有利益,才能让人难以调和的矛盾,甚至爆发武力争斗!
牧民的畜生需要水草,农民的庄稼需要水土,而两者所要的都是一块土地的产出,非此即彼。既然矛盾不可调和,按照草原的自然法则,只有用刀子来判决对错!在草原上,无论如何,念唐寨的汉人们都是弱势群体,他们可以挺过一次胡人的侵犯,但却难以永远此次得以保全!
“看来,是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狄公,多谢您,不然日后生出嫌隙,必将坏了我的大事!最近几天我留在这边,好好勘察附近地形,做一个合理的整体规划,至少要使蒙汉两族暂时能和睦共处,各得其所。”周虎赫阴沉着脸说道。农牧复合的大计不容改变,能调整的只是策略方面。
“周郎心中有个底就好了,这事眼前不急,你们来的时候正好秋收,不会有啥麻烦。上回咱们谈到要建立一座城池,周郎,这些天老夫可是花了不少心思在上面,大家一起去看看吧!”狄喻见周虎赫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便不再深入讨论,把话题转移到新城上。
“哈哈,好啊,咱们去看看念唐城,我也想知道你们把城市选址在哪了?”周虎赫笑道,一扫心中的阴郁。
于是,一行人上了坐骑,有说有笑的向远方走去。
八十一章 新城
“周郎,合剌赤惕人以后年年秋天都会迁徙到望归山附近的新城吗?平时来不来?”狄喻问道。
“是啊,每年秋天都来,但平时不来。阿鲁剌惕的这片牧场虽然水草不错,足以养活两千帐人民。但是,合剌赤惕还会发展,需要不断运动,去吸收分散的小势力。草原强大的根本在于部落不断游动,人民历经战争式的迁徙训练,这种艰苦有利于考验民众意志,使百姓精悍耐战!建立一座城池,其实不是为了战争考虑,更多的是出于部落越冬需要,以及为念唐寨提供一处山外营寨。长久的将来,我们还可以在此建立市场,形成一座便利交易的草原城邑。”周虎赫答道,把他对建造城池的诸多考虑讲了出来。
城市对草原人来说,还是一个新鲜物。蒙兀人生活的东部草原地界,在回鹘败亡后,所有原始的城镇都消失了,该地区的大多数人民都未曾见过城市是长什么样子的。他们搭个耳朵听了许久,也只知道城池大约是扩大版的山寨,夯土成墙的古列延,有了城市,冬天将不再危险!
长期生活在渤海国的勃鲁与土豹子们却有很大区别,他不仅见过城市,而且还曾在相当大的城市里生活过。“唐风洋溢奈良城”的时代,汉文化曾经沐浴了半个亚洲大陆,野蛮的粟末靺鞨人建立国家以后,便开始积极吸收唐王朝的文明成果,社会经济得到迅猛发展。九世纪前期,这个海东胜国的都城龙泉府,一度成为整个东北亚地区的中心城市,渤海版的小长安。
“能有一座城市好哇,外有城墙护卫,防备敌人自然不说,就算狼群肆虐,也拿城里的牧民和牲畜毫无办法!以前我听首领感叹,冬季生产的母畜,十个当中有三四个母子都难以成活,就是太冷的缘故。我住过帐篷,也住过土坯房屋,心里头很清楚两者的优劣。假如有足够的土房,临产的母畜就可以圈在其中,那小畜死亡的几率就将大大减小。”勃鲁道。
为了规划新城,勃鲁这些日子没少耗费心血。整个三部联盟里头,真正见过古代城池的只有部分伯咄禄人,尤以勃鲁为熟!周虎赫略懂皮毛,仅仅知晓城池内部要建造排水沟,要留出公厕和化粪池,要注意防火,然后就没了。念唐寨众人的先祖中倒是有人精熟营造,甚至还流传了一本小册子,言及城池、殿堂以及大小房屋的建造。可惜啊,书中讲述的都是些泛泛之言,与实际鲜有用途。最终,缔造城市的先驱们只好在摸索中前进,就当是营建一处大型山寨。
朝着东北方向行走十余里,前方几座小山挡住了视线,众人绕过山,眼前的土地平坦而开阔,三四里外,一条河流潺潺流淌,河两岸绿草丰茂。周虎赫放眼环视这片地域,不由暗暗点头。
“你们打算把城市建在这里吗?”周虎赫问道。
狄喻微笑着颔首,指着山头上黑沉沉的地方答道:“这片小山横在西北,高约百余丈,冬季可挡暴风,战时屯兵,可为犄角。前方土地平整,水源充足,在此建城是最好不过的了!”
“首领,以五千帐部民生活于此为标准,每年四个月,草料便会稍有紧张。念唐寨不足一千户人民,无论如何也提供不出足够的秸秆和干草,部落迁徙过来后,还需要打草囤积,以备过冬需要。新城址的周围水草还算不错,方圆几十里内全是阿鲁剌惕牧场的精华地带!”勃鲁解释道。
出于建造新城的考虑,周围必须要有足够的草地。秋冬以后,粗养牲畜的蒙兀人,习惯让牛马自己在雪窝里刨食,打草只是少数勤快人家的活计。实际上,假如没有储备足够的秸秆和干草,周虎赫有关定居城池越冬的设想断难实现。
“你们考虑的很周全,辛苦大家了。狄公、勃鲁,尽快把城墙的范围落定,待到合剌赤惕人民迁来以后,我们要赶在雪降前筑成基本的城市框架!工程量不小啊,咱们三部人丁稀少,只有筹划得当,管理有效,才能多快好省的实现目标。念唐寨民壮最近一段时间都在空闲吗?”周虎赫有点忧虑道,平坦的地面上至今还没有哪怕一米长的墙体,庞大的工程仍未开工,这新城不知何日才能拔地而起!
周虎赫语气中的不满和忧虑,让狄喻感觉很委屈,甚至隐隐生出了气恼。战争一结束,寨民们就开始垦地抢种,整个山寨的男女老少全都下山了,大伙披星戴月的劳动,困了就在田间地头睡一会,饿了就和着河水啃几口干粮。忙完垦荒耕种,造纸、制陶、生产木器等等手工业又占去了大量人力。就算这样,狄喻也没有放松筹备新城的工期,挤出劳力上山伐木,准备各种夯土的工具。正打算过几日便动工,不料周虎赫说出这种半诘问的话语。
勃鲁看出了周虎赫的不虞,又知念唐寨人民近些天来未曾空闲散漫,唯恐两人心里生出芥蒂,便连忙解释道:“好叫首领知道,这些天我亲眼看见念唐寨民壮拼了命的劳动,累倒了不少汉子!开垦新田,伐木造纸,起窑烧陶,这种种事端没少让寨民们忙碌。前日,狄公还与我说,就在这几天便可开工筑城了!”
勃鲁的解释让周虎赫明白自己太过操切,以至冤枉了勤恳之人。合剌赤惕与念唐寨只是盟友,并无上下统属关系,自己这样抱怨狄喻,确实很不应该。筑城本是三方共同的事,光让念唐寨民出力,无论如何也是说不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