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庆宁轻笑了声,“再过些时辰便是晌午了,程二少爷不若留下一道用饭?”
程则温神色黯然,摇头道,“则温府中尚有事未处置,就此告辞。”
他不敢再抬头看景宫眉,只是转身跨过那书房的门槛,往宁馨院外头走去了。身姿俊逸,背影却落寞。紫俏和紫环也都出了屋。
宇庆宁见他一走,忙低头喝了一口闷茶,他听宇唯说程则温来访,忙不迭急匆匆回府,如今成功应付了他,得意闪过,却又觉得些许不爽。
“相公好肚量,把我客人都给赶走了。”景宫眉哂笑道。
“我倒不知娘子气色这般好,连着两日都见同一个人。”宇庆宁将茶杯搁下,直愣愣地瞧过去,“为夫为了蒲团的事在外奔波,娘子都不晓得体恤一下夫君。”
景宫眉浅笑,黑白分明的眼闪着和煦的光,“相公这是在吃醋?说起来宫眉膝盖受伤也是因为相公,如今相公寻找凶手,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恰好互不相欠。”
互不相欠?宇庆宁听到这四个字,脑海里一松。是啊,她因他受伤,所以他才会紧着寻找凶手,这和爱不爱压根儿搭不上边,亏他还在为近日莫名其妙的情绪着恼,连一个程则温都叫他心绪不宁。
宇庆宁忽然站了起来,他几步就到了景宫眉面前,然后俯下身去。
景宫眉吓了一大跳,靠在那书桌后的椅子上,退无可退,一下子就觉得有些窘迫,脸色微红。
宇庆宁就那样定定看着她,神色无波,似是探究又似是端详,他们的眉眼距离不过一寸,呼吸交缠,双眸对视。四周仿佛静的出奇,景宫眉心跳如擂鼓,一下又一下,差点连呼吸都快停止。
宇庆宁却突然轻笑了声,然后立起身来似是自言自语,柳叶眉一挑,“奇怪,明明没有我好看”怎的这般耐看?
他好笑地看着她一脸绯红,眸光如水,伸出细长的手指替她拢了拢耳边的秀发,低声笑道,“娘子刚才莫不是在期待些什么吧?”
哈?景宫眉愣在原地,敢情他纯粹是在调戏她?
她恼羞成怒,手边搁着的甜白瓷笔筒就笔直朝着宇庆宁招呼了过去。
宇庆宁急忙闪人,一脸笑意。原来还是调戏她最为好玩。
地上的甜白瓷笔筒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咚的一声响,景宫眉蓦然之间就有些失落,他和宇庆宁的关系似乎一直停在这种嬉笑打骂的相处上,她真正能触摸到他内心的,恐怕只有落水那晚与觉兰寺那晚才有过。是她太过被动去探究,还是他自我保护地太过?
紫俏进房时,就看到自家小姐一脸怔忡地看着地上的那个甜白瓷笔筒。她上前将笔筒捡了起来,景宫眉这才回过神来。
“三少出去了?”
紫俏摇头,“没呢,去了后院书房。”
景宫眉点了点头,没再言语。
程则温出了宇府大门,心情仍是低落,他身后的小厮程三儿见着自家少爷一脸暗沉地捏着那把折扇,他的眉头就揪了起来。
“少爷,这折扇上头好像画着什么。”程三儿指了指那折扇折口处印出的一些墨色。
程则温一看,果真有墨,于是将那个扇面打了开来,顿时愣在原地。
那原本洁白的扇面上,早已被四个飘着墨香的字给占满,那字体灵秀却大方,飘逸又端正。程则温苦笑了声,又觉得有细微的懊恼。
程三儿看不懂那扇面上的字,只是见自家少爷一脸自嘲与奇怪的笑,他就仍不住问道,“少爷,这上头写着啥?”
程则温微愣,将扇面啪得合上,扫了程三儿一眼道:“罗敷有夫。”
“罗敷有夫?”程三儿跟着念了一遍,“少爷,啥意思呀?”
程则温笑了笑,目光带着落寞,“意思便是,她是墙里佳人,我是墙外行人。”
“她?”程三儿有些迷茫,见少爷满脸黯然地往前走去,他心里头闪过一个来不及抓住的念头。
程则温前脚刚走,有一名身穿粉色交襟长裙,梳着丫鬟头的女子出现在宇府的门外,她鹅蛋脸,圆圆的眼,约莫十二三岁光景,白皙的脸上满是焦急,额上布满细汗,想是跑得匆忙了点。
“小哥,麻烦您通传声,就说倾儿有急事求见三少爷。”名叫倾儿的女子同宇府守门的小厮说道。
小厮见她一脸急色,不似有假,便点头应了是,他正欲往门内跑,陈月娘领着宝兰恰好出现在门口,便伸手拦住了他。
“表哥哪里是随便人都能见的。”陈月娘脸色不虞,目光凉凉地看着倾儿。她穿着一身碎花立领长裙,外披淡粉色比甲,脸若银盆,眼若水杏。
倾儿见来人气质不凡,便知是个主子,忙不迭奔到她面前,“这位小姐,倾儿真的有事求见三少爷,还请小姐放个行,让小哥去通传声。”
“你是谁?”陈月娘不答反问。
倾儿一顿,神色不太自然,她喏喏应道,“倾儿是衔香馆珍珠姑娘跟前的人儿……”
“衔香馆?”陈月娘微愣,宝兰即刻在她耳边解释了衔香馆是什么。
陈月娘面色一红,忙不迭退后一丈,见倾儿目光黯了黯,她又觉得自己表现得太过,便忙不迭说道,“表哥并非闲人,恐怕倾儿姑娘白跑一趟了。”
说完,陈月娘便带着宝兰擦身而过往府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