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美愣一下,被动地接过设计图。她仔细看了一会,就像她要求的,式样简单大方,用色柔和清爽。
她没说话,只是对邵隆点了点头。邵隆哼一声,不怎么领情。
混乱都过了。这时余纯芳巧不巧才从店后头走出来。
“怎么样?”她问。
“邵先生的设计很不错。”陈美说。
邵隆瞥她一眼,收回设计图放进袋子里,站起来,居高临下俯看陈美说:“我很不爽,但你很老实。我会尽快把我的成品送过来。不过,有一天,我一定会证明给你看,让你明白什么才是艺术。”说罢,修长的手指按按他的嘴唇,隔空给陈美一个吻,掉头走出去。
陈美这才松口气,揉揉酸痛的肩膀。
“到底怎么回事?”余纯芳追问。
“也没什么。”陈美一语带过。余纯芳挑眉插腰,一点都不肯放松,陈美只好简单地把事情交代清楚。
“这还没什么,”余纯芳叫起来。“你啊,就是有本事惹人发毛。”
“我也不是有意的。那些设计实验性大过实用性,对我们的店来说,实在太冒险了。我可不想到时候成天对着帐目发愁。”
她不禁想起路。如果他听到她刚刚说的那番活,他会有什么反应?相当失望吧。她还是不懂那些——她从来就没有懂过。
“不是我说你,你就是死脑筋。你这样不行的,把全部的人得罪光——”当一声,清脆的推门声截断余纯芳的唠叨,她头一转,语调一扭,声音比人先迎上前,充满温暖热诚。
“欢迎光临!”她甚至半伸出了双臂。
“不必特别招呼我了。”进来的人轻声笑起来。是阿非。
“阿非!你怎么来了!”余纯芳把声音提高了八度,嗯哼两声,像是牙齿痛,不忘扭头看了陈美一眼。
陈美自然也看到阿非了,但她没有特别的表示,连神情都显得隐微,覆盖在一款无动于衷里。
“刚好有事经过,顺便进来打声招呼。”阿非随口带过。
“我看你是特地来找阿美的吧!”余纯芳硬要戳开。
阿非干笑一下,有些尴尬。余纯芳说:“阿美,你多少也该说些什么,人家阿非可是特地来找你的唷。”
陈美不理她,对阿非说:“要喝些什么吗?”
“不必麻烦了。”
“不麻烦。”余纯芳抢着接口说:“咖啡可以吗?你在法国待了那么久,一定习惯喝咖啡了吧。等等,我马上就好。”不等阿非回答,兴匆匆走到后头煮咖啡,剩下陈美和阿非在一块,气氛有些尴尬。
阿非环视左右一会,语气刻意放轻松,说:“你们店的感觉很不错,不会让人觉得太局促,也不会咄咄逼人,恰到好处。嗯,生意还好吧?”
“还好。”陈美简短地回答。她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她是被他甩了,像倾倒垃圾一样清除掉了,不是吗?奇怪的是,她从来没有深入想过这些。这样也好,算幸运,受伤的感觉不会太强烈。
阿非沉默下来,看了她一会,才开口。“阿美,我——嗯,你都还好吧?”
陈美愣住,不晓得该怎么回答。他是什么意思呢?是问她被他甩了以后,一路子遂,尸骨尚仍齐全;还是问她有没有一哭二闹三上吊外加一天到晚哀嗥?
哦,不,如果是这样,那么,她很好。好得不能再好。
“很好。”她偏一下头,灯光斜映,添了她面容多一些美丽的颜色。
她什么也不问,也不打算问——问他为什么不说一句抛下她就那么离开。他明明学诗人说什么“世间种种,终必成空”,所以他们“就这样”,结果,他到底还是跟某个女人订婚了,不是吗!他的“就这样”,到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