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道,“可是,她却确实不能全不顾及女儿的心意。因为,姑娘和那男子相处月余下来,似乎对于嫁那男子,心中还是排斥着,她怕,真强行让他俩成婚,最后,反而成了一对怨偶。”
我一沉吟,也觉得阿娘这个担忧很有道理。这果真是个棘手的问题,真伤脑筋,怪不得她那好友要不远千里来向阿娘讨教。然而,看样子,却像是连我那万能的阿娘也被难住了。
我跟着阿娘一起纠结,想了半晌,我灵机一动,一拍桌案,“我知道了!”
阿娘眉目一亮,看着我。
我问她,“你那好友的女儿,她是不是已经另有心上人了?”
阿娘眼中霎时划过一抹不明的情绪,方点头,“是,那姑娘确实是另有喜欢的男子。”
我摊摊手,“那就好办了,就把姑娘嫁给她喜欢的人!”
阿娘听了,却苦笑,“若事情真有这么简单,我相信,就是那男子再不好得,我那好友纵使拼尽全力,也要帮女儿得到的。但是,偏偏姑娘喜欢的男子,却并不知晓姑娘的遭遇。”
“那就告诉他呗!”我随口道。
阿娘望着我,没说话。
我仔细想了想,也没觉得这其中有什么问题,就分析道,“你让你那友人去告诉姑娘喜欢的男子,若是他能接受,就让他娶姑娘;若是不能,让他只当没这件事,不就成了?”
阿娘轻轻笑着,摇了摇头,“之之,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你不知道这其中利益的关系。总之,事实就是,一旦我那好友开了口,不论那男子是否当真嫌弃姑娘,他都必定会将姑娘娶回去。然而,若不是真心,若看上的只是姑娘家的地位、财富和权力,那姑娘要来又有何用?”
我听得心中委实惆怅。这也不对,那也不行,我问,“那就没有旁的试那男子真心的方法了?”
阿娘苦笑,摇头,“没有。姑娘家和那男子家的关系极是微妙,牵一发而动全身,那男子平日里做事就小心谨慎,亦真亦幻,不露端倪,旁人几乎看不出他的真心,尤其,是在对待姑娘的态度上,更是真真假假。”
我揉了揉头发,“所以,你的意思是,若把姑娘嫁给她喜欢的那个男子,实则,就是一场豪赌了?若是侥幸,男子不嫌弃,那便是姑娘的福气;然而,若是那人的不嫌弃不过是表面,那姑娘这辈子就无异于是落入了深渊,伤上还要再伤一回,对不对?”
阿娘深深望着我,凝重地点头。
我感慨,“这件事情,还真是难以决策啊。”
阿娘却在这总结的关键时刻,问我,“那么你以为,这两位男子中,姑娘应该嫁哪一位?”
我万分没有想到,阿娘竟然会问我这么具有决定意义的一个问题。要知道,过去,她一般不同我共同探讨任何问题,她虽没直说原因,但我心中却也是清楚的:同我探讨,那无异于拖累了她。
没想,今日,她同我说了这一桩事,我原以为,她不过是想我同她一起纠结一番,然后她再做个总结。哪知,她竟是纠结过后,把这项沉重而光荣的使命交给了我。
我觉得,这件事情,在我的生命里,应该是具有里程碑意义的。
是以,我小心谨慎,瞻前顾后一番,终于颤巍巍接过了使命。
我望着阿娘,小心道,“那就嫁……知道了她的事,却还一心要爱她那男子吧。”
我初初进阿娘宫中时,见了她那副难得惆怅的表情,还当今日必定会有什么大事发生。没想,那不过是她在替她好友家的女儿惆怅,又顺手牵了我过去,同她一起纠结一番,便放我离开了。
我出得长乐宫大门时,才猛然记起来,我今日是要同她拜别的。
我忘了……她也忘了……
她就只记了她那好友的女儿……哼……还有太子哥哥。明明要嫁出去的又不是他们!
我离开时,阿娘叮嘱我,说太子哥哥已经回宫了,让我过去看看他。
我点了点头,掂着她的话,往栖梧宫回,一边走,一边想。到我都走到宫中了,却还没有想出来我到底要不要去看太子哥哥,便索性不再想了。
后来,我又唤人去未央宫看了看,那人回来却说,未央宫门今日一直紧闭,阿爹有言,谁也不见。
我撇撇嘴,看来,我的阿爹和阿娘都没把我的出嫁当成一回事。我又想去看看六哥,没想,到得景仁宫时,宫娥却道,六哥奉旨为我筹备婚事,这时正在外头忙碌。
我问是哪个外头,那宫娥苦苦纠结一番,告诉我,“应是在公主府,也有可能在礼部,亦有可能是在墨大人府中……还有可能是在路上,或者是在奴婢也不知道的地方。”
“……”
我悻悻而归,窝在美人榻上,阿因上来同我道,“据说,太子这时正在东宫,还是闲着的。”
我闻言,瞟了她一眼,没说话。阿因机灵,意思表达清楚了,便没有再纠缠我。我思索一番,终究狠不下心去,遂到书桌前,想了想,给太子哥哥写了个纸条,便让人送了过去。
之后,我本着墨都磨好了不要浪费的想法,又顺手再写了一张,差人送去给左相家的小小姐。
我大婚的头一天,一切看起来还是那么平平无奇,阿爹阿娘哥哥,各有各的事,最忙的反倒成了那些宫娥仆侍,他们为了我的大婚,忙得脚不沾地,我终于稍稍有点我确实是要嫁人了的感觉。
我随意望了望周围,眼睛里,全是红绸子的颜色,又忽然觉得,这一切都好像是一场梦。
当晚,我真做了一个梦。我梦到阿娘说的那个姑娘了,她的脸果真瘦得不成人形,我看过去,只觉得她整个人便是一朵黄花,人比黄花瘦那个黄花。黄花被一名男子紧紧搂在怀里,一直在哭,哭得都快枯萎了,她朝着我控诉,“你为什么要让我嫁给他?”